偏生公子又什么都未曾做,只是将手中的砚台砸在桌案之上,来了一句:“她就当真对卫昼然如此上心。”
明明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下一瞬桌案上的那方乌金砚台应声而裂,吓得行之和朔风带着一众暗卫齐刷刷抖了三抖。
行之是知道,公子这几日的耐心已经耗尽了,此刻谁去谁死,一众拿着刀剑的暗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平日看着那样可靠雄壮,这时候偏偏是没一个人敢上去冒头说一句话。
良久,才看见自家公子起身,到了行之面前,冷声道:“去听雨轩。”
行之和朔风这才骤然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但没时间留给他们犹豫,不管三七二十一,按照主子吩咐做就是了。
行之忙不迭上前将鹤氅拿来,为卫辞青披上:“公子,天这样冷,还是穿多些再出去吧,莫要染了风寒。”
卫辞青未置可否,只是任由行之倒腾,神色和眸色都在沉默之中一点一点地变得凉薄又冷漠起来,松开手中砚台之时,已经被锋利的边角伤了手,满是鲜血。
行之一瞧更是大惊,可此时也万万不敢说什么话,只能忙不迭将公子掌心的鲜血擦拭干净,正欲为公子包扎之时,却被自家公子拂开了手。
卫辞青大步流星地出了书房,行之愣了一瞬,忙不迭照顾着朔风跟上去,其他暗卫便吩咐他们先下去休息,今日过年,总不好让大家都空等着。
卫辞青踏进花颜的偏院时,府中正好响起焰火燃烧绽放的声音,想来是卫昼然和卫老夫人了。
他一步步走进小院之中,鞋靴落在纯白的积雪上,踩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偏院之中一个人都没有,甚至大红花灯和窗花都没有府中旁的地方多,只有在最墙角的那口井上贴了张大大的红福字。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焰火声,不止丞相府,整个京城之中都在燃放焰火,混合着孩童兴奋又无忧无虑地嬉闹声,实在是再热闹不过。
和眼前安静静谧的小偏院子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衬得这本就简陋的偏院越发荒凉落寞。
就如同是无人问津的佳人,独坐于无人可知的角落,静谧又苍凉地度过这一年之中最为热闹的时节。
卫辞青带着行之和朔风进了偏院,到了厢房前,行之正欲开口通报一声,谁知还没开口就被卫辞青扬手制止。
行之和朔风这便懂了,不仅不敢开口,更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甚至连习武之人的内力都用上了,就是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卫辞青站在窗边,看着眼前窗纸上映出的那道纤细身影,其他地方一动不动的,只有手上的动作不停,时不时地拉出一条极细的黑影,想来应该是在刺绣。
这偏院中实在是冷,人气一闪就越发冷了,卫辞青手中抱着手炉才觉得好些。
他就那样站在窗边看着,明明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儿究竟是何场景是何模样,他也就那样眸光幽幽地看着,就仿佛…在等着花颜通过窗户上的人影发现他的存在一般。
行之和朔风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屏气凝神地站在自家公子身后等着。
直到不知站了多久,自家公子终于又动了。
卫辞青朝厢房门口走了一步,行之立马反应过来,三步化作两步上前,抢在大公子伸手之前,轻轻将门推了开来。
卫辞青倒是未曾看他,只是迈步进了厢房之中,留着朔风和行之在外面等着。
他进了厢房,便看见了那坐在屏风后刺绣的人影,好在那屏风是木质雕刻镂空的,能够通过空当看见里面的人在作何。
偏偏花颜一心专注着绣观音像,她此时本就是屏气凝神,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观音绣像,更是忍着满身的疼痛,哪里还有那样敏锐的感知力,就任由卫辞青在屏风前站了好久也未曾有半分发觉。
卫辞青眉眼深沉又凉薄,眸光幽凉阴鸷地盯着那屏风后的人,神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花颜一直刺绣,卫辞青就站着看着许久,发现那小丫鬟当真是一点都发现不了他。
烛火摇曳之下,她的侧脸那样清秀柔和,甚至卫辞青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几分从前从未有过的坚定,就像是她非要将这观音绣像在五日之内绣出来一般。
意识到她的不同,都是为了卫昼然,卫辞青不知怎么便生出几分疯狂又偏执的念头。
她越是认真越是坚毅,卫辞青就会越发想到初见时花颜说的那句话。
“奴婢对二公子,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日月昭昭。”
从前他以为也不过如此,偏偏眼下看着花颜如此,他才真正意识到她这番话的厚重。
一阵寒风吹进,屏风后的人儿像是被冷得不清,猛打了一个喷嚏,随即又像是维持一个动作久了,伸手揉了揉手,随即揉了揉眼。
卫辞青这便看清了那双他向来爱不释手的柔荑,眼下已经成了怎样难看的模样。
为了卫昼然,就为了一个卫昼然?
卫辞青甩袖便出了厢房大步流星地出了偏院,看得行之和朔风始料未及又只能连忙跟上。
刚出偏院门,便撞见同府医讨药的桑桑。
“公子…”桑桑要行礼,却被卫辞青抬手阻止。
卫辞青眉眼冷淡凉薄:“只当今日未曾看过本相。”
说着便带着行之和朔风大步离开。
留着桑桑在原地摸不清头脑。
一回苍梧苑,那一众方才轻松下来正在饮酒放松的暗卫们瞬间吓得虎躯一震,歪歪扭扭地酡红着脸颊在一旁笔直地站着。
直到发现自家公子未曾看他们一眼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行之跟在后面,刚跟着进了书房门,迎头就是那件鹤氅朝他扔了过来。
吓得行之手忙脚乱地接住,紧接着手炉也扔了过来。
“公子…您莫要气坏的身子!”行之一边手忙脚乱地接着扔过来的东西,一边开口劝说。
卫辞青危襟正坐在书案面前,阴鸷地盯着怀中抱满了东西的行之,嗓音冷硬如刀:“你如今选东西的眼光是越发不行了。”
行之登时吓得原地站的笔直,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
“那手炉太凉了,给她送去。”卫辞青神色阴晴不定,沉吟了许久才开口,满眼森冷愠怒地盯着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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