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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予美亡此 谁与独处 (第1/2页)

    之桃站在窗前,看着翠儿走进东厢房才转过身对桑榆说道:“王翰被赶出去以后就去了欧阳府上,随后魏医官就去了欧阳家,责打王翰的人和都受过王翰的帮助,那些板子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都是些皮外伤,有魏医官的照料,不会有事的,郡主放心吧。”

    桑榆听着之桃的话,知道王翰没有事情,脸上的愁容渐渐散去,手中念着佛珠说道:“还有后日就是王爷的祭日了,不知我的身体能不能挺过王爷周年祭日,现在的每一天都在做梦,梦快醒来了。”

    之桃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笺,放到桑榆手中,对桑榆说道:“昨天奴婢去看望王翰,区明也在,现在是欧阳公子,尚林公子让奴婢把这封信送给郡主。”

    桑榆展开信笺,雪白的信纸上只有一个字:怂。之桃不识字,脸上全是不解。桑榆说道:“这个字念怂,怂的意思就是表示技不如人,无力反抗。”之桃的脸上更是疑惑问道:“这个欧阳尚林是欧阳家的少公子,在咱们睿王府终究是家奴,咱们不去声张已经是帮忙了,怎么能说郡主技不如人呢?真是不懂事!”桑榆知道之桃不认识字,不会把信的内容说出去。桑榆看着这个简单的一个字,知道这一个字包涵欧阳尚林对自己的期许。

    桑榆来到桌子前,之桃已经在研墨,桑榆拿起笔蘸满墨,桑榆在那张信纸上也写下一个字:您。桑榆把信纸放在面前,轻轻吹着,眼前的墨迹在逐渐变干。桑榆用心地把那张信纸折好。之桃问道:“郡主,这封信奴婢是要交给尚林公子吗?”桑榆迟疑了一下,把这封信放在抽屉里,轻轻地说道:“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吧。”

    睿王府已经是严阵以待了,每个宫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迎接景宸的周年祭日,大道理宫人自然是不明白的,但是大家从少王爷和少王妃每日的态度,从张玉匆忙的脚步,还有邀月阁急转直下的身体已经知道这次周年祭日对于睿王府的重要。

    “你知道吗?前日王妃院里的冬莲发现几个晚上吃酒赌钱的太监,要是往常也就算了,这次王妃已经把几个都送到宫人府,说是偷懒延误老王爷的周年,办事不利,让宫人府从重发落。”一个宫人说道。

    另一个宫人也说道:“我现在睡觉的时候都会睁着半只眼,生怕自己做错事,不然就会挨板子。日子真是不好过。”

    一个宫人说道:“这几日梁太医总是来王府,听说郡主的身体不好了。”

    “郡主不过二十岁多一些,真的不行了,真让人惋惜。”

    “我们老家有这样的传闻,寡妇最难的日子就是丈夫去世的第一年了,第一年里最容易生病,有的寡妇就会死掉。”两个宫人在小声的议论,两人议论的事情也是王府里所有宫人关心的事情:王府的祭日和郡主的身体。

    景宸的灵堂设置在听天台上面,当初确定灵堂设置地点是桑榆和弘辕、弘辕共同商量,对于景宸周年的祭日桑榆完全没有过问,唯一过问的就是灵台的位置。听天台对于桑榆和景宸是一个有纪念的地方,是一个让桑榆怀念的地方。桑榆有时候会登上听天台,在这里有景宸的影子,有景宸和自己的笑声。弘辕和弘辕对于灵堂设置在听天台没有异议,自己的父亲喜欢在这里赏月,这里的确是一个怀念父亲的绝佳之地。

    听天台是王府里最高的地方,当初在挖清淼潭的时候,挖出的泥土没有运出去,就直接堆在一起,后来工匠们索性用这些泥土修建一个高台,还是景宸的父亲为这高台起名——听天台。沿着石阶,缓步登高,白天可以饱览上京城的美景,夜晚可以欣赏月朗星稀的夜空。现在的听天台已经是银装素裹了,所有的树木都被缠绕的白布或是黑纱,高台上搭设了高高的灵堂,高大肃穆。供桌在灵堂中间,铺着白色的桌衣,上置香炉、烛台和供品,后面是景宸的灵位和巨大的黑色棺椁,再后面供奉着新君加封景宸的圣旨,这灵位要在这里供奉五天,第五天的时候要移到太庙的东配殿,那是皇室中的卓越人物放置灵牌的地方,每年皇帝到太庙祭拜先祖,能够把灵位供奉在太庙是做臣子最高的荣耀。

    景宸祭日的日子终于到了,丧仪的大幕徐徐大拉开了。

    一早弘辕和淑惠就带着睿王府的所有子女和各院的才人来邀月阁给桑榆请安,自从景宸去世,桑榆经常在曾王府居住,在睿王府的日子桑榆就已身体不好取消所有的请安,许多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郡主了。所有的人都站在院子里,弘轩和淑惠站在第一排,第二排是弘辕、弘轲、还有念文、念心,吉祥,第三排是新梅、元风、依玉几位才人。

    一个声音高喊:“睿王、睿王妃携全家请安,跪——”随着这穿破空气的声音一院子的人都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

    翠儿挑起门帘,之桃和桂兰搀扶着桑榆走出屋门,冬卉和盼晴跟在后面。弘轩挺直身体说道:“今日是父王的周年祭日,孩儿率领全家恭请永泰郡主前往听天台祭拜父王。”弘轩抬起脸,和桑榆的四目相对,弘轩的身体微微地颤动一下,自己还是在清明前桑榆前往曾王府是见过桑榆,这一个月自己一直在忙祭日的事情,眼前的桑榆和一个多月前相比已经能够变了一个人,原本消瘦的面庞更加消瘦,脸上没有一丝的红润,在一身黑衣的映衬下,写满苍白。

    桑榆已经看到大家惊讶的表情,轻声说道:“都是一家人,都起来吧,对不起各位,取消请安就是不想让大家看到我这凄惨的样子,不过还有一口气。”

    后面是新梅才人的哭声,“郡主的身体要紧,听天台太高了,郡主不要去了。”

    桑榆看看已经是泪眼婆娑的新梅,说道:“梁太医和魏医官已经给我用了药,我的精神好得很,这几日一直做梦,梦到老王爷,今日终于可以近近看看老王爷。放心,我能熬过来,若真的熬不过去,就和景宸一起去了,算是我们夫妻同心啊!”

    桑榆话音刚落,几位才人就开始哭泣。对于桑榆的病情淑惠已经知道,不过今日看到桑榆的虚弱还是有些惊讶,淑惠湛湛眼角的泪水,说道:“郡主是咱们王府的当家人,请郡主保重身体。”

    桑榆看着淑惠脸上虚假的泪水,微微翘翘嘴角,迈步走出邀月阁的大门。

    从年后就开始准备的丧仪让睿王府的每一人已经心力交瘁,今日就是正式的丧仪,睿王府笼罩的气氛不是悲伤而是疲劳,而是紧张。灵堂两侧跪着哭灵的奴婢,有之前长乐院的宫人,有后补进的宫人,一身身的孝服齐刷刷地跪在灵堂的两侧,这是专门哭灵的人,哪里有泪水,只有干嚎的声音。几位才人依照进府的时间一个一个地排在桑榆的后面,几位才人的泪水的确是滚滚而下,在哭自己青春年少就要独守空房,在哭自己的孩子已经没有父亲的疼爱,在哭王府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弘轩和弘辕只是早上在灵前上香时脸上有一瞬的悲伤,之后就打起精神站在门口迎接吊唁的宾客,那种对父亲的怀念已经被人情世故冲淡了;淑惠是最忙碌的人,从清早到傍晚王府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做主。弘辕和弘辕两个人要应酬男宾客,淑惠一个人既要招待女宾客还要主持各种事情,淑惠真是恨自己没有踩上风火轮,淑惠的脸上没有泪水,一面满脸笑容的招呼客人,一面安排手下人做事;王府真心哭泣景宸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高志一个是桑榆。高志是长乐院的旧仆,不过现在已经是弘辕身边的人,高志知道景宸的大旗倒了,自己一定要全力抱住弘辕的大腿,高志知道弘辕是庶子,但是母亲终究是纯侧妃,又是成年的世子,若是将来有门好亲事,有岳家鼎力支持,还是可以搏击一下的。高志入府就安排在景宸的身边伺候,从读书到成婚到做王爷,高志就是景宸的影子。高志一直懊悔自己当日没有和景宸一起进宫,也许自己在身边,景宸可以活下来,高志虔诚地祷告,用力地磕头,脸上的泪水挡住视线,起身之后高志擦干泪水,跟在弘辕的身后,为弘辕指点一二,高志知道这次的丧仪是弘辕在上京城一次重要的露脸机会,不能有什么闪失。

    桑榆的事情是最简单的,她只是跪在灵堂最前面,哭泣,烧纸,跪在地上迎送来往的宾客。桑榆看着雪白的纸钱从火红的花朵到变成黑色的灰烬,桑榆很用心地烧纸,桑榆觉得这些纸钱都是对景宸的思念,这些纸钱的命运也同自己一样,从初识人间的雪白到燃烧的高光时刻最终化成灰烬消失在暮色中。

    丧仪最重要的是第一天和第五天。第一天新君要来,一早王府的所有人都是严阵以待。阳光照进灵堂的时候,新君来到了,听天台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虔诚地跪着,没有人敢抬头,新君只有十岁,景宸是他的堂叔。新君到灵堂前燃起香烛,忽然跪下来,旁边的金和王,马上说道:“皇上不可,这样不和规矩。”后面的皇太后说道:“睿王爷是新君的堂叔,没有景宸皇上的家就没有了,受得这一拜。”新君在灵前磕一个头,之后起身。桑榆把自己的身体埋在纸钱中,给新君和太后还礼。

    桑榆说道:“景宸只是做了一个臣子一个宗室应该做的事情,皇上和太后来给睿王府祭拜,是睿王府的光荣,景宸地下有知也会知足的。”

    太后走到桑榆面前扶起地上的桑榆,慈爱地说道:“妹妹,你我都是未亡人,今后有时间就进宫和我坐坐伴,不然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桑榆搀扶太后,满脸泪水地说道:“恐怕臣妾的身体不能多陪太后了,这一个月就没有好的时候,也许我要去见景宸了。”

    太后的脸上有些担心说道:“你不过二十岁,今后还有很多日子呢,难道有为难的事情?”太后的声音有些低沉。

    桑榆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生怕别人听到,说道:“太后说得是哪里的话,在王府过得很好,少王爷和少王妃都很照顾我,没有难为我,吃的用的都还好,没有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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