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吞州,大雪初晴。
积雪覆压下的奔帆庄透着焦草的颜色,马场里的马儿养足了秋膘,越过了半个冬天,依旧精神。
午后,陆肖站在厅堂内汇报:“庄主,玄郎这两年历练得成熟稳重,您别看我们这江南庄规模最小,可帐上这数字一点不输豫州和幽州。玄郎不仅生意打理得好,自己又勤学苦练,读书练功都没落下。”
陆疆眉开眼笑,心里对他的老仆从充满了感激。此次到江南,除了察看马场,他怀着更重要的心思。
正聊着,忽听仆人来报柳庄主拜访。
“来得正好啊。”陆疆大笑,速速请了他进门。
此时霓雀庄初立,尽管柳步筵忙得脚不沾地,但他也断断不会错过拜会庄主的机会,陆疆到达的第一天他就接到了消息,早命人备了礼来。
“小侄步筵见过陆庄主!”
“咳,快起来~”迎面少年宽额高鼻,眉眼清朗,丰姿翩翩,年纪虽轻,身姿挺拔步履稳健,颇有昔日旧友柳一拓的风韵,陆疆看着柳步筵极为欣慰,“别叫庄主,叫陆伯伯就行啦~来来来,快坐!”
步筵面前的奔帆庄主陆疆带着一半的胡人血统,行风豪气彪悍,一大壶酒搁在案上,步筵在案边坐下,仆人又端上一块大肉,肉上插了一把小刀。
“步筵呐,别客气,吃。”
“陆伯伯,小侄刚用过午膳,实在是吃不下了。”
“哎!男娃娃怎么能不吃肉呢,会没力气的,别客气,吃吧!”
盛情难却、却之不恭,柳步筵明白这个道理,只好学着胡人风气,割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这就对了嘛。”陆疆满意大笑道,“还有这酒,高昌酿的葡萄酒,我特意从西域带来的,来,尝尝!”
哇。步筵喝了一口,果然味道别致,芳香好烈:“想不到竟能喝到这么好的酒!”
“都是葡萄酿的!这回啊,我带了几桶来,分给你们这些个小子尝尝!”
“谢陆伯伯!”等到酒肉吃得差不多了,柳步筵与陆疆道,“小侄今日来,本应只是拜望陆伯伯的,但是如果陆伯伯此趟不到江南,步筵也要赴西域请陆伯伯指点。”
“什么事?你陆伯伯能帮忙的一定尽全力!”
“陆伯伯,侄儿庄里的玉器虽然雕刻精致,但玉的成色总是一般,总也没有上乘的,侄儿想着,西域地域广袤、矿产颇丰,尤其是昆山、于阗、回鹘等地,美玉颇多,侄儿想去那里多寻些奇矿异石,带回江南。”
陆疆锁了锁烈眉,迟疑道:“步筵,西域多地并不好行走,异常险恶,美玉虽有,开采却艰难,你出得起高价,也不一定有人肯卖与你呢!”
“正是因为侄儿江南远去,才需请陆伯伯引荐。”
“行!这事儿就包给我,等这次回去,你与我一同去!”陆疆爽快地答应道。
“谢陆伯伯!”步筵没有想到如此顺利,真就如父亲曾说的那样为人亲善和顺。
“步筵,有一事,伯父要与你说。”
“伯父请说!”
陆疆开门见山道:“伯父两个儿子,茂尘还小始终随在身边,而茂玄虽然历练有些许长进,但在江南,他始终一人,如今年岁也渐长……他与你一般大吧?”
“茂玄弟弟小我四岁。”
“是呀,你看你都成亲了!他的婚事始终是我心头一桩事。茂玄自小独立,母亲又去得早,虽然聪慧却不爱与人说话,任何事情他都自己扛着。他母亲也是吞州人,我盼着他可以在这江南落下根来。”
步筵亦是聪敏的人,一听便明白了陆疆的意思,更何况陆茂玄的处境不和自己一样嘛,他感同身受:“茂玄弟弟的处境侄儿当然能懂,虽然平日里,他和我们接触不多,但是论品貌、论生意,谁不知道他是最顶尖的。伯父有什么想法?”
“不瞒贤侄,我是看中了令妹!”
若蘅?步筵震惊,他完全没有往自己妹妹身上想!
“伯父羞刹小侄,我这个妹妹啊,哪里配得上茂玄弟弟!”
“怎么配不上,我觉得好得很!去年,来挑枣红色小骅马的那个,叫……照影?跟在你屁股后面跑。”陆疆当年见照影活泼可爱,外向开朗,还没走近,最好动的小骅马便欣喜地跑向照影。而照影一身粉衣,在小骅马的背上欢喜得如春日里的桃花。回到凉州之后,他方才想起照影正好和内向的茂玄互补起来,他盼着茂玄也能在妻子的影响下,展露笑颜。
“您是说照影。”被陆疆这么一提醒,柳步筵才猛然想起来,当时照影选马,陆疆刚到江南场便看见了这一幕,他笑道:“伯父,照影是我的表妹,确实与茂玄弟弟年龄相仿,性情也好,只是她去年年底已经与流泉庄毕少庄主定亲了。”
“哦?是吗?”陆疆拍着大腿,遗憾地大叹一口气:“我是太忙了,晚了一步啊!”
陆疆顿足,朝站在一旁的老仆叹道:“茂玄是真的没有这福气啊!可是江南,我只放心柳家。”
关于妹妹的婚事,步筵早已盘算过,放眼江南,年龄相仿、门当户对、能与妹妹结姻缘的富家子弟中,陆茂玄目前看来是最好的选择了。霈泽庄长子成昭远身体弱,次子堃远从未见过;小舅子东方顷寒虽然才华横溢,但他已经与东方家结盟了,实在没有必要。步筵又断断不愿妹妹远嫁,哪怕是更为尊贵、更为富庶的人家。
他思忖片刻,心下想到,不如,给若蘅定下这门亲事,这段姻亲关系更可以巩固霓雀庄与奔帆庄的合作关系。他试探道:“陆伯伯,照影虽然成了亲,但是侄儿尚有一亲妹妹还未定亲,不知是否能入伯父法眼。”
陆疆喜出望外,薛照影只是他虚晃一枪,陆肖才刚与他汇报了江南富贾的联姻情况。也正因如此,他知道,如果没有他这个父亲做主,茂玄想娶到江南大户家的女儿强强联手几乎没有可能。他早就考察过他们,不悔庄东方家有东方礼主持家事根基稳固,其女东方荇游也貌美,只是听闻,不悔庄也是东方礼代为管事,实际的继承还是在东方顷寒身上,而东方顷寒的亲姐姐已经被步筵娶走了。霈泽庄没有女孩子,但两个男孩子在娶妻上还是茂玄的竞争对手。而无论是东海节度使、几州刺史、观察使这些官宦豪门都对他这带有沙洲血统的人存在着偏见,断断不愿女儿下嫁商贾。柳家却恰好中了他的下怀,柳家女儿虽然无父母健在,气势门楣不如以往,但根基尚在,他既可以成为柳家的依靠,又可以以父母之姿盘活柳家的资源,而柳步筵稳重开朗,正适合做他的左膀右臂,帮助茂玄一同壮大江南场。
看来步筵这小子也懂得审时夺度、权衡利弊,这点太和他的心意了,陆疆大赞,一口答应下这门亲事。
“只是妹妹年纪小些,怕还要过些年岁。”步筵道。
“无妨。”陆疆开怀大笑,一切仿佛都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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