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乱了。
一家人万万没想到,祸害了洛阳一年多的无面鬼,竟是他们的至亲。
裴聿跪在灵堂前。
裴茂山举着拐杖打他,“混账!”
他一下老了许多,昏黄的眼里满是悲怆。
“从小我便教育你和你阿姐,做人要光明磊落,你竟做出如此十恶不赦之事来。”
“可怜我老眼昏花,还以为是鬼造的孽。”
“原来是你,是你!”
他越发气急,可枯弱的手,打不出痕迹。
遂哑声吼道,“拿家法来!”
下人端来戒尺。
裴茂山让他给贺夫人,“你打,好好教育下你弟弟。”
贺夫人没有手下留情。
一记板子狠狠打下,裴聿背部便见了红。
“这一下,为姝音打的。”
“这二下,”啪地一声,“为洛阳百姓打的。”
“这三下……”
她红着眼,一下一下打下去,数不清多少。
裴聿后背皮开肉绽,跪也跪不住。
他没有反抗,纹丝不动地待在原地,脸上分不清是何种情绪。
打着打着,在外地行商的宋家赶来了。
他们哭诉着叫骂着,“我们把女儿嫁到你们裴家,本以为是个好姻缘。”
“何曾想,是进了火坑!”
“还我们女儿,还我们女儿……”
他们说什么,也不让宋姝音进裴家祖坟,要把她带回宋家。
裴家同意解除婚约,裴聿也答应在和离文书上签字画押。
“……出殡的时候,”裴聿望着岳父岳母,目露哀求,“能不能让我送她最后一程?”
裴老爷子与贺章夫妇,不以为合理。
但他们自己,是想去的。
宋家不准,先是对裴聿道,“你一个杀人凶手,怎好意思提这个,你安的什么心?”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他们又指着其他人,“你们裴家,一个都别想!”
听到这里,裴茂山一股气直冲天灵盖。
他浑身抖动痉挛起来。
“爹!”
“岳父!”
裴家人慌乱地叫起来,裴聿也叫了。
裴茂山抻出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
“别叫我爹。”
“从今往后,你,你不再是我裴家子——”
此话一完,他便倒了下去,贺章夫妇手忙脚乱地扶住他。
“李神医!”
“救救我爹,快救救我爹!”
他们知道李莲花懂医,几人还在裴府,李莲花当即去了。
一瞧,“气血逆乱,是中风了。”
他不是很懂治中风,裴府只能火急火燎地去请别的大夫。
可裴茂山被气得太过了,不知能不能好。
当天,裴聿被缉拿进衙门。
一路上,都是唾骂的百姓。
他们不停地扔烂菜叶寡鸡蛋,还有人冲上去,大吼大叫地要求他,把自家人还回来。
很快,宋姝音的尸身也运回了宋家。
裴府只剩空荡荡的白绫和香烛。
他们给宋姝音立了衣冠冢,却不敢在碑文上刻裴家儿媳的字样。
在坟前祭扫的,只有贺章夫妇,以及贺家小儿。
裴茂山没来,他还病着。
而且,治不好了。
他傻成了心志七八的小儿,同贺家小儿一般大。
常常手脚不协调地,在院里的牡丹前扑蝶。
但没有一次抓到的。
他跌在地上,望着飞走的蝴蝶,嘴巴歪斜着,似孩童般嚎啕大哭。
“我闺女变成蝴蝶飞走了,飞走了……”
贺家小儿吓得厉害,“外公怎么了?”
贺章夫妇扶起扑腾的裴茂山,哽咽着冲儿子解释。
“外公想女儿了。”
他把宋姝音当闺女。
贺家小儿懵懵懂懂地思考了很久,随后对裴茂山开口。
“外公,我帮你抓吧,我很会抓蝴蝶。”
裴茂山急得手舞足蹈,嗯嗯啊啊地摇脑袋。
贺家小儿到底没有抓。
蝴蝶扇着翅膀,飞出了裴府院墙,在蓝天下消失不见。
李莲花他们看着裴府的乱象,心中慨叹万千。
当然,也仅限于此。
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人世间的悲苦,总是缠着千般万般无奈的。
几人不再过多叨扰,在无面鬼抓获的翌日清早,便离开了裴府。
离开前,贺章夫妇将一千两银票给了他们。
还特意选了几盆上好的牡丹,并强调,“这些牡丹,都是用正常的法子培育的。”
几人自清楚,他们在杯弓蛇影些什么。
遂大大方方地收了牡丹,言谢往莲花楼去。
裴府外空地不大,莲花楼停在东城门附近,要走上好一段路。
路上,抱着盆蓝田玉的李相夷,连连抱怨。
“这盆牡丹也太重了。”
“不应该啊,”方多病掂了掂手中的夜光白,“这些花盆,不都差不多大么。”
小笛飞声一讥,“一盆牡丹,再重能重到哪里去。”
“难不成比你的剑还重?”笛飞声反问。
“你别说,”李相夷依手感较量,“还真就比我的剑重。”
四人纷纷摇头,不信。
本走在方多病和笛飞声中间的李莲花,绕到他面前。
“行了,知道你力气小,我和你换一下。”
刹那间,李相夷的好胜心破土而出。
“我只是说它重,又没说搬不动。”
“再来十盆百盆,我也搬得动。”
“原来你这么厉害呢。”李莲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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