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使张辽招降臧霸,霸闻吕布已死,遂引本部归顺。操厚赏臧霸。霸又招孙观、吴敦、尹礼来降,独昌豨不肯。曹操封臧霸为琅琊相,孙观、吴敦、尹礼各封官爵,令守沿海郡县。又命人将吕布家小,载回许都厚养。于是,拔寨班师。大军路过彭城,百姓遮道,拜请留玄德为徐州牧。操曰:“刘使君功大,待面君封爵,再来赴任。”百姓叩谢。曹操命车骑将军车胄,暂领徐州。
回至许都,曹操安置玄德于相府左侧宅院。次日,献帝升殿,众大臣峨冠博带,两列入朝。山呼已毕,曹操表奏玄德军功,帝命宣上金殿。玄德具朝服拜于丹墀下,帝问曰:“卿祖何人?”玄德奏曰:“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也。”帝令取宗族世谱查看,原来玄德乃献帝之叔也。帝大喜,暗思:“曹操霸权,国事都不由朕,今得英雄之叔,有望矣。”献帝请玄德入偏殿,叙叔侄之礼,拜玄德为左将军、宜城亭侯,设宴款待。自此人称刘备为“刘皇叔”。
曹操回到相府,一班谋士入见曰:“天子认刘备为叔,恐无益于明公。”曹操曰:“彼虽为皇叔,我以天子诏令之,彼亦不敢不听。我留其在许都,名为近君,实在我掌握之中,何惧哉?我所虑者,太尉杨彪也。杨彪与袁氏有亲,倘其与二袁呼应,为害不浅,当除之。”乃使人诬告杨彪暗通袁术,遂收彪下狱,命满宠按律治罪。
时北海太守孔融在许都,急来见操曰:“杨公四世清德,朝野皆知,岂可因袁术而治其罪?”操曰:“此乃陛下之意,操能奈何?”孔融曰:“昔,成王年幼,周公摄政,若成王杀召公,周公言不知,天下信乎?”曹操顾及名望,未敢杀彪,免了官职,放归乡里。议郎赵彦,上疏弹劾曹操未奉圣旨,擅收大臣。操怒,立斩赵彦于市,百官惊悚。
程昱说操曰:“今明公威名日盛,何不乘时而行王霸,消除异己,以展宏图。”曹操曰:“朝廷肱股尚多,不可轻举,我请陛下田猎,借机以观朝廷形势。”次日,操入请献帝。帝曰:“四海不宁,田猎恐非正道。”曹操曰:“古之帝王,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今四海扰攘,正当田猎宣武。”帝不敢不从,即带宝雕弓、金鈚箭銮驾出城。宝雕弓:赤色,泥金走纹。金鈚箭:箭身赤色,箭头错金。二者皆天子专用之物。时玄德与关、张,引数十骑随驾。
至许田,天子围猎。曹操骑黄骠飞电马,与帝并骑而行,后错只一马头,身后皆其心腹将校,文武百官,远远相随。帝曰:“朕欲观皇叔射猎。”玄德领命,策马随于帝后。忽草中赶出一兔,玄德弓开满月,一箭正中奔兔,献帝喝彩。
转过土坡,树丛中窜出一鹿,帝连射三箭未中,乃谓操曰:“爱卿射之。”操讨天子弓箭,帝与之,曹操开弓一箭,鹿倒草丛。围猎将士,见是金鈚箭,以为天子所射,齐呼“万岁!万岁!”操竟拍马出前,遮天子迎贺,将士百官尽皆失色。玄德身后,云长陡然大怒,抬起卧蚕眉,微开丹凤眼,提刀要斩曹操,玄德以目止之。玄德称贺曰:“丞相神射,世所罕有。”曹操笑曰:“借天子洪福耳。”回马谢帝,竟不奉还宝雕弓,擅自悬带。
围猎毕,天子回宫,众官各散。云长问玄德曰:“操贼欺君,我欲斩之,兄何止也?”玄德曰:“操与帝,相距不足一马,其心腹将校周围拥簇,我弟一怒而举,倘杀操不成,其必指我等弑君。且刀枪无眼,亦恐殃及天子。”云长曰:“不杀此贼,后必为祸。”玄德曰:“曹操耳目众多,只可心知,不可口言。”张飞曰:“它日得机,一矛贯穿此贼,万事皆了。”玄德曰:“不可,曹操必内穿软甲。二位贤弟,未经我许,不可轻动。”关、张应诺。
献帝回宫,叹谓伏皇后曰:“朕自即位,奸雄迭起,先受董卓挟持,后遭傕、汜凌辱,颠沛流离,落难荒野。后得曹操,以为是社稷之臣,不料其专朝弄权,擅作威富,朕每见之,如芒在背。今日围猎,操竟迎‘万岁’呼贺,贼心昭然若揭。”伏后曰:“满朝公卿,无一人为陛下分忧乎?”忽一人自外而入曰:“帝、后勿忧,臣举一人可除国贼。”帝视之,乃伏后之父,国丈伏完也。帝问何人。伏完曰:“车骑将军、国舅董承。”帝曰:“董国舅数救朕躬,可托大事。”伏完曰:“陛下左右皆操耳目,倘事有泄祸事不小。”帝曰:“奈何?”伏完曰:“陛下可赐国舅锦衣一领,玉带一条,先将密诏缝于玉带内,国舅归家见诏,必日夜筹划,神鬼不知。”帝喜。时至三更,献帝破指,自作密诏,伏后将诏书,缝藏在玉带紫锦衬内。
次日,帝穿锦衣,系密诏玉带,召董承入见。国舅至。献帝曰:“朕想起国舅昔日大功,特宣一见。”董承拜谢。帝引承出殿,至太庙,又转功臣阁,君臣观瞻画像,正中乃高祖圣容。帝问曰:“高祖皇帝如何创业?”董承曰:“高祖起自泗水亭长,斩蛇起义,三年亡秦,五年灭楚,遂有天下。”献帝叹曰:“高祖如此英雄,子孙如此懦弱,岂不悲哉?”又指左右二辅像有:“此二人莫非张良、萧何乎?”董承曰:“然也,张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萧何镇国抚民,给粮不绝。高祖创业,多赖二人之功。”帝曰:“它日,卿当如此二人,立于朕侧。”董承慌恐,伏地叩曰:“臣功微德薄,何堪此荣?”献帝见左右渐远,乃曰:“念卿昔日救驾之功,无以为赐,今将朕衣带赐卿。”董承叩首谢恩。帝附其耳曰:“卿归细观,勿负朕望。”董承会意,穿衣系带,辞帝下阁。
早有人报知曹操,董承刚出宫门,迎面遇操。操问曰:“国舅何事入宫?”董承曰:“天子宣召,赐锦衣玉带。”操曰:“何故赏赐?”董承曰:“天子念承,昔日救驾之功,故有此赏。”操曰:“劳烦借我一观。”董承迟疑不解,甲士上前,硬是解带脱衣。曹操手拿玉带看了半晌,未见有疑,笑曰:“果然是好玉带。”又提衣对日,寸寸细观。看毕,自己穿上,系了玉带,问左右曰:“如何?”齐声说好。操对承曰:“国舅,转赠与我如何?”董承拱手曰:“天子所赐,不敢转赠。”操忽变色喝曰:“此衣带莫非有谋?”承拜曰:“丞相若是喜爱,自可留下。”操忽笑曰:“帝赐与公,我岂可相夺?不过一玩笑耳。”遂将衣带还承。
董承到家,独至书香小院,将锦衣细察,不见它物。又取玉带细观,白玉温润,小龙穿花,紫锦为衬,数层缝缀,并无疑处。天晚秉烛,凭几察看,忽灯花爆落,燃着背衬,急拂拭,烧破处微露素绢,隐似血迹。忙拆开取出,乃天子血书密诏。诏曰:“朕闻忠为臣纲,孝为子纲。今操贼弄权,欺压天子,结党营伍,败坏朝纪,升降赏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社稷堪危,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念高祖创业之艰辛,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匡扶汉室。今血诏付卿,勿负朕望,建安四年春三月。”董承观毕,泪面唏嘘,一夜未眠。
天光,复观诏书,思虑良计,忽觉困意如山,凭几而伏。时有工部侍郎王子服来访,门吏知二人交厚,无人阻拦通禀。子服直入后院书斋,见董承伏几沉睡,袖压素绢,上带血迹。子服惊奇,轻取观之,见是血书密诏,遂藏于袖,乃呼曰:“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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