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书,将那书边缘压出压痕,发白的唇透出警敏。
他想象不出是什么打破了她的平静。
“我叫薛以洁。”他主动报上自己名字,墨发带了几分湿润,眼神难以抑制的期盼。
崔静站起身,眉间轻蹙,“你说你叫什么?”
她大抵是知道他的。
薛以洁的呼吸就跟着女人那眉间无意识的痕几近骤停,头顶悬着高高在上的达摩克里斯剑,“薛以洁。”
“原来是你啊。”崔静平静地说,她又看到了他下眼睑银白色的光,很奇怪,那一瞬她觉得他好像要哭了。
她骤然想清了潜意识里那些奇怪的违和,那盆从天而降的花盆最终砸到了薛以洁头上。
“我知道你。”
她没注意自己眼神带上了一种微妙的复杂,那是一种上帝视角对命运的悉知,她眼里装着一个男人难以挣脱的人生,坎坷贯穿始终。
薛以洁确实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或者说他注意到崔静也不在意。就像崔静十二岁那年在课桌下偷看小说,她对着疼痛青春文学女主从马桶上起身时水里晕开的血色有很多猜测。
受伤 、怀孕,甚至是无法治愈的癌症,因作者文风冷凌晦涩,暗喻极多。
多年后崔静突然想起来,当年那一个她觉得重要的节点,那片水里晕开的血色只是女性正常的生理期,没有任何隐喻。
薛以洁看懂了她眼神的怜悯也不会明白什么,他就是十二岁的她,认知之外的东西不会被知道。
她一开始想过和主角受结盟,可这种想法立刻被她打消了,主角受的处境和某些情境下脑残的决定,像是自欺欺人又像是屈服了,他从头到尾都是难以独立的。
这样一个单薄的人没有资格成为她的同盟。
可他的形象如今变得具体了。
老实说,这一刻崔静甚至开始同情他了。
他可是要这样一直被逼迫到结局,被逼迫成一条皮毛光滑讨人喜欢的名贵狗,事业成就皆因他身后的爱人作推手。
自古以来小三比出轨的婚姻者名声更为狼藉,薛以洁在世人眼里是小三,翟阳是背叛婚姻的出轨男、不忠男。谁会更加遭到更多的唾弃显而易见。
崔静看到了他手上提着的鱼,“你这是?”
“和妹妹一起吃饭,她前不久搬来的这个小区。”
“你还有个妹妹?”崔静明知故问,她忽然察觉了自己的厌恶,不是对那个未曾见过妹妹,而是对面前这个少年气很重的男人,就在此刻。
“对,难道很意外?”
“不,只是觉得你看上不像会照顾人的样子。”崔静吐出一口气,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五官,生得一张很好的皮相,很……温柔忧郁,像个小王子。
她客观上承认他的好看,可她却想毁灭他,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令她感到厌恶。
我明明不讨厌这个具体的人。
“妹妹很乖的,也不需要我照顾,就是太独立了,她之前走丢了,最近才找回来。”不等崔静再问,薛以洁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梗概了一遍,他语言组织能力相当有条理,耳根不知不觉悄悄红了。
“那可真是个惊喜呢,世界这么大,能再遇见被你一眼认出来真是太有缘分了。”崔静听见自己说。
可不是有缘份吗?你那妹妹压根就是个假的。翟阳不知道,薛以洁不知道,甚至妹妹本身自己就不知道,大家都是相对不知情人。
“我也这么觉得。”他面上笑容纯情无害。
崔静算得上极其没礼貌的突然打断他,“我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
“我的车来了。”她看了眼没头脑到处找人的车,司机已经给她打来了电话。直到上车,她都感觉得到薛以洁的目光,一种张牙舞爪地,明晃晃、湿漉漉的失落。
她怕她再待下去会做出些恶毒的事,像原着里面的配角一样。
她本不打算参与这些的,可……
崔静绮丽的眉眼流露出更多的厌恶,情感和理智的相互拉扯骤停。
让他们去狗咬狗吧。
她拨打出一个电话,电话接通时她面上的平静同语气里的颤抖无比割裂,“喂,我们见一面,我有事想要对你说。”
“嗯,就今天。”
“好,我来找你。”崔静哽咽着不顾那边疑惑的语气挂断了电话,前排司机目光好奇。
她吸了吸鼻子,发现车窗的反光里自己的脸,眼里像是蓄满了泪水,现实里她并没有哭。
“真过分啊。”那些人……还有这种失控的感觉。
她偏不要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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