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沈铎想了想,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是那套中山装的主人吗?叫路冈,是吗……难怪他会觉得耳熟,估计还是个好学生吧。
“您还留着他的衣服。”
“是呀,我很喜欢那套校服,拿来的时候可是费了点功夫呢。”泽费罗斯晃着翘起来的腿,但在被子下面看不出来。
“他是您很重要的人吗?”沈铎的手指夹住那些湿漉漉的头发。
那套校服保存得非常好,除了第二颗扣子是换过的新扣子以外,其他地方几乎没有什么磨损,大概原主人平时穿着也非常爱护吧。
“算了,也不是什么秘密,说了也没什么营养。但他确实是个好人。”泽费罗斯收回手,放在腰腹处,正巧有几根头发溜出了沈铎的手掌。
“我没怎么去过学校,大概从高二开始吧,那时候他是班长,很照顾新人。”泽费罗斯的眼眸里倒影出沈铎的脸,“你呢,谈过对象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沈铎实话实说。“高中谈过两个,但是都分了。”
“是嫌你笨吗?”泽费罗斯故意揶揄他。
“可能,似乎是我太冷淡了,对方都是比我年纪大的姐姐。”
“冷淡?我看你挺正常的啊。”泽费罗斯用头顶戳了戳他,“你喜欢年龄大一点的啊。做过吗?”
沈铎看着他,亮黑的眼睛里映出询问者玩味的眼神。
“那我换个问法,你一周几次?”
沈铎继续沉默。这个话题是怎么跑到这方面来的啊……
“不会吧不会吧,该不是我这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吧!你可是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时候,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天天都燥得慌。”泽费罗斯把他的右手举高,故意在沈铎面前晃着。
“我忘了。”沈铎回答。
“年代这么久远了吗?”泽费罗斯一脸惊讶,当然他是故意的。
“老大……”
泽费罗斯点着头应了几声。这人还是有点节操的。
“那时候是你主动的吗?”
沈铎想了想回答。
“不是,是姐姐们教我的。”
泽费罗斯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姐姐”不是家里的姐姐了,他该不会单纯到被人家耍了吧。
“啊啊,你瞧瞧你瞧瞧!让人家姑娘自己提出来,活该人家不要你了……难道你不喜欢?”
“谈不上喜欢和讨厌,有需要的时候我可以自己解决,高中时候很忙。”
“不在学校?”
“她们有自己的店,我偶尔兼职去。”
果然是这样,哈哈哈……
沈铎的指缝里又钻进几缕头发,他悄悄合并手指把它们再次夹住。丝丝缕缕的凉意让他在不经意间回想起每次自己洗完手的感觉,那些黏糊且滑溜的东西似乎还附着在他的指缝间,狂乱而恶心。
“好吧,好吧。高中,那确实很忙。那你后来谈过男的吗?你这种类型应该也有不少男人喜欢吧。”
“没有。”
没有男人向他表白过,他也不知道被同性喜欢或者喜欢同性是什么感觉,或许真有男的向他表白了他也可能就这样试一试,就像高中时候那样。只要是合适的人,性别和年龄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沈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他对情感问题确实很冷淡甚至说随意,虽然没有到那种不负责任的地步,但回想起来确实会有种没有尽到责任的感觉。
他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别人传递过来的感情,索性保持了沉默,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办法,但他却只会这么做,消耗着别人对他的期望。
可真够糟糕的。
“哦哦,那你也可能是天生的不喜欢女人,这是生理选择,去谈几个男人试试也没什么,等什么时候有空让文钧带你出去转转……没办法啦,那时候人家要跟你谈你就都答应了?”
“嗯。”
“真是没原则的男人。”泽费罗斯侧过身子闭上眼睛,兴致全无,“你不会被人家说成渣男吗?”
“我不知道,也没有听过。”对于感情的事情,沈铎很难解释什么,他只记得那些姐姐在他做兼职的时候对他很照顾,比起恋人,更像是家人。
对于沈铎的回答,泽费罗斯轻笑了一声,却没有评价。
因为姿势的缘故,泽费罗斯后颈处的红痕全部暴露在沈铎眼前,留在这种位置恐怕是连穿衬衫都遮不住的。
“您是同性恋吗?”沈铎把手指放松。
听到这个问题泽费罗斯笑了笑,他反问他:“你是同性恋吗?”
“我不知道。”
“呵,那我也不知道。”泽费罗斯翻了个身,“也许我是,也许我不是。也许我曾经是,也许我现在不是……人是会变的,没有一个标签是永恒的。”
泽费罗斯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较大的起伏,但沈铎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不爽。也许他真的很讨厌这个标签吧。
在沈铎还没有正式见到泽费罗斯之前,他确实听说过不少传闻,当然,大多数都是负面的。即使泽费罗斯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但外界给他贴上的标签大多如此,各种贬低和诽谤由此而来,侮辱谩骂根本没有底线,谁都可能是他今天晚上的床伴。当道德低下成为主流,正常人就成了异类,沈铎在夹缝中选择了沉默。
“对男人来说性和爱是两回事。但这是个体力活儿,还是躺着舒服,也更刺激一点。”
“和男人吗?”
“当然有女性愿意来找我我也不会拒绝,虽然我可能并不受她们的欢迎,呵呵呵……”
倒是谁更像渣男?
“您不担心他们别有用心吗?”
“哈哈,利用价值也是价值,我可是个大善人呢。”枕在腿上的人轻轻哼了一声,“人类是会改变的……他们十分,自由。那些标签化的限定是人自己在画地为牢……或许疯子才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吧。”
这个世界明明是先有了人,人和人慢慢组合成为群体之后才有了标签和刻板印象,如果反过来用一个死的标签去捆绑一个活的群体,那不就是在把人降格到物吗?人成了一个可以被任何人随便定义的、一成不变的东西。
沈铎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刚刚从指间溜走的头发留下的水痕,那种类似小鸟翅膀扑腾过,被它身上那些柔软的羽毛和还没变得锋利的小爪子在手心抓过的瘙痒感还萦绕在心头。
泽费罗斯就那么信任他吗?这些话居然都对着一个才认识了一个月的陌生人说出来了,或许正是因为不认识、不熟悉,他才能对他说。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沈铎觉得这些话还是不要写进报告里了。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可以回答我吗?”
泽费罗斯翘了眉。“什么?”
“我不懂日语,没有听懂您说的话。”他将大拇指压在指腹残留的水痕上,慢慢地揉搓着,“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请您告诉我。”
泽费罗斯睁开眼睛看着白色被单上深深浅浅、交错复杂的褶皱,他知道他问的是哪句话。
沈铎是特别的吗?他说想知道,他就会告诉他?
泽费罗斯闭上眼睛重复了一遍白天的玩笑话,他可能真的对他的胃口吧。
“不会就去学,只会英语在我这里是不够用的。”
“文哥会吗?”
“他是文盲,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泽费罗斯随口一答,脑袋底下传来的温度安逸的让人犯困,“而你和他不一样。”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和窗外的狂风暴雨里应外合奏着交响乐。
没有闪电,没有雷鸣,只是骤雨不歇。
泽费罗斯似乎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沈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他突然又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失望感。他捏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床上的烟头,烟身只燃了一半,可怜的床单被烫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窟窿。
他掏出自己怀里的那盒,熟练而小心地撕开烟纸,捏了一小撮散出来的烟草碎叶捻了捻,把它们放进嘴里。
苦,但对他很有效果。
沈铎试着动了动另一条腿,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
算了,也不是没有麻过,不去管它就是,但天亮了要提前去前台说一声,这床单得赔偿的吧。
后槽牙细细地磨着已经碾碎的烟叶,口腔在刺激下自动分泌着口水。那味道是一如既往的苦涩,甚至还有种直冲脑门的冲劲儿,沈铎当然知道这种行为有害健康,但他也不在乎。他这样做不是因为上瘾,也感觉不到舒服,只想保持精神,所以他现在还会这样做,就像是一种自我惩罚的方式。
沈铎嚼了一会儿把烟叶吐到卫生纸上,房间里很黑,于是他把纸团塞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这东西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还有那句话,倒底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分关注泽费罗斯,好像被他吸引了一样,明明他早就知道他是一个这样糟糕透顶的人。据他观察,在正常情况下,泽费罗斯也表现的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甚至从他的行为举止与谈吐里还可以发现他有良好的教养,但他似乎又有哪里不太正常,一直驱使着他去做一些荒谬的事情。
这一点他们倒是离奇得相似。
这一点就不用写进报告里了吧,其余的,他还可以写一些泽费罗斯喜欢的烟草和生活习惯,今天晚上的谈话也简单交代一下应该就可以了。
阿莫斯他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呢?
沈铎一边思考着一边把手撑到身侧,却摸到一个细长的东西,大概有4-5cm长。
十字?是十字架。
顺着顶端仔细地摸索过去,是条细细的链子。
项链吗?
之前都没有注意到,也从未见泽费罗斯做过祷告。
十字架有一面是凹凸不平的,不知道是花纹还是刻字。它的中心镶嵌着一块小小的晶石,很深,切面也很平滑,和十字架的架体齐高,是沈铎反复摸索之后才发现的,除此以外他也没有再发现什么。
这个也写进去吧。
沈铎收回手。
只是太安静了。耳边是泽费罗斯均匀的呼吸声,睡意像一张大网慢慢网住了他的大脑。
不知道天亮了会是什么样子,明天会是个晴天吗?
泽费罗斯被单下的手指蜷了起来,沈铎没有发现。
夜晚可以是宁静的,但绝对不可以是安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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