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抱住几近没了气息的阿娜克伊丝的手开始大哭起来。
“大娘,你在哭什么?你认识地上这个女人吗?”阿莱斯特是故意问的,他甚至偷偷放大了妇女的啜泣声好让围观的群众都清晰听见。
“是、是的,她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在我和女儿被欺压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她救下了我们,还分给我们食物。当她听说我们是穷人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救济了我们……如果没有恩人,我们……我们母女可能活不到今天!”
妇女哽咽了一下,继续道,
“毫无疑问,恩人是一位真正的圣人,她一定是一位天界的神侍,被派下凡间来拯救我们这些穷苦的人!”
听完妇女的话语,看着她滴下毫无虚假的泪水,围观群众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他们开始相信了阿娜克伊丝是一名真正的圣少女。
这些下城区的穷人们开始将他们剩余的碎银子掷入吟游诗人置于地上的宽帽中,有些人甚至下跪祈祷圣女的生命危机能够得到解除。
阿莱斯特没想到反响比自己预料的还要热烈,难怪他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费迪南多,没想到他居然为自己找了这么大一个助力过来。
现在,只需要等待,等待一位善良的牧师或者医生在阿娜彻底断气之前被吸引过来,并且慷慨地为她进行治疗。
他把一切都赌在了这上面。
“唉……还是让我来吧。”
听闻此人声音,阿莱斯特猛地抬头望去。站在那里的确实是一个圣职打扮的男人,他一身牧师白袍,头戴金边高帽,眯起眼睛,脸上挂着没有任何温度的微笑。
这个男人仿佛并不知道事态的危急性一般,他不紧不慢地行至阿娜克伊丝面前,举起手中的一枚绘有三个互连圆环的三角形图案圣徽。
“愿神意昭彰Fiat voluntas dei!”
二环塑能法术“治疗祷言”的神圣光芒从阿娜克伊丝的身躯上散发,柔和的魔法能量将她包裹住,而她腹部的骇人创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此刻,她看上去倒也确实像个圣女。
——
下坠,不断地下坠,阿娜的意识不知道在黑暗中徘徊了多久,她只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向越来越深处不断掉落。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无垠且荒凉的红砂之地,赤色的天空中布满了雷云,热风吹过她的脸颊,夹带着血腥的气息与刺鼻的铁锈味。
她能听到,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不远处,一阵又一阵冲锋的呐喊声不断传入耳中,这是完全由炼狱语组成的呐喊。
阿娜克伊丝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在那悬崖的下方,一场一边倒的惨烈战争正在发生着。
那是一个庞大的魔鬼军团,他们俨然有秩序地向着前方进发,几架钢筋铁骨的巨型地狱战车正在为他们开路,将途中碰到的一切血肉都碾压过去。
而在他们的前方,是一支溃逃的军队。这似乎是一支凡界生物的骑兵编队,他们的战意已经全部丧失,在那巨大的战车之下他们毫无胜算,只落得仓皇逃跑的结局。
他们连滚带爬地跌入了一道通往异界的门,并消失在那头,最后用强制手段将这扇原本连通两个世界的大门关闭,试图将魔鬼大军挡在这边的世界。
而轻松获得胜利的魔鬼军团们,正在高举他们手中的武器,不断发出铿锵有节奏的号令声。
一道高大的巨型魔鬼的身影落在了军队的正前方,他似乎是这些战士们的统领。他用粗大的嗓门高声喊道:
“为了吾等伟大之九狱尊主,阿斯莫蒂斯!”
无数魔鬼们也一同呐喊:
“为了吾等伟大之九狱尊主,阿斯莫蒂斯!”
这震天的声浪显些将阿娜克伊丝掀倒在地上,她死死抓紧悬崖的一角,双眼瞪得通红。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阿斯莫蒂斯之名?那可是巴托九重地狱的无上君主,也是让她的同胞们永生永世背负肮脏血脉诅咒的始作俑者。是她有朝一日一定会亲自手刃的仇敌之一。
就在不受遏制的愤怒从阿娜的内心翻滚升腾之时,那悬崖的一角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还没反应过来,阿娜克伊丝便从高空之中坠落,她的下方则是那条荡涤一切灵魂的冥河。
——
阿娜猛地坐了起来,她因梦境中那过于真实的恐惧,额角渗出豆大的汗滴。待她擦去汗水,才意识到自己被许许多多的民众包围在一个小广场上。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甚至向自己的方向跪拜下来,口中不断重复着“神迹降临”“圣女苏醒”等难以听懂的词汇。而在她的身旁,自己之前救助过的一名提夫林妇女则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哦,赞美诸神,您终于醒来了!”
见到自己起身,妇女含着泪水给她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痛痛痛痛痛!”
这时候腹部传来的阵痛感才让她的意识彻底回归,阿娜自己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一柄利刃贯穿了自己的肚子。但现在却什么创口也没有。而离她不远处,除了自己的同伴以外,还有一个圣职者打扮的家伙。
“天呐!先生!您知道吗?您用您的善良拯救了一位无私的圣人!我相信您一定也同样是一位更加无私的圣人!”
阿莱斯特故作夸张地大喊大叫,巴不得整个广场的人都知道面前这个牧师干了件拯救苍生的大事。他将自己宽帽中的碎银递到了牧师的面前。
“伟大的圣者,请您一定要收下这笔费用。这其中包含了我们所————有人,对您最真挚的感恩和祝福!”
嘴上这么说,阿莱斯特其实早就已经把算盘打好了。
这些公益筹款其实并没有多少,或者说根本不足以支付一次治疗施法所需要的价格。
但是他就在刚刚把这名素不相识的牧师吹捧成了一个无私的英雄,那么这个无私的英雄自然也不会更不好意思当着群众们的面去向他索要治疗费用。
既赚到了民众筹款,又获得了免费的治疗。这种借花献佛的白赚行为让厚颜无耻的阿莱斯特理解了个透彻。
“不不不,我不能收下这笔钱。拯救正直善良的人是我们圣职者应该做的事情。”
这个笑眯眯的男人也一把将钱推了回来,与面前这个硬要将钱塞进他怀里的吟游诗人拉扯起来。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好意思再推脱了。我会用大家善意的捐赠为圣女大人买一些水果帮助她恢复健康的。”
双方拉扯三巡后,吟游诗人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将钱揣进了自己兜里。内心则是乐开了花,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然而,就在他去解钱包的时候,面前这个笑眯眯的牧师偷偷将脸凑了过来,用一种相当平静的语气小声说道:
“别想给我耍滑头,治疗的费用我会一分不少全收回来。在这之前,我会好好跟紧你们的。”
啊咧?
阿莱斯特僵硬地扭过头来,再次与这个眯着眼的笑面牧师对视着。这时他能感觉到,在这个家伙假惺惺的笑容面具之下,可能藏着什么比他预想的更加恐怖的东西。
“俺回来救你啦,阿娜——”
维斯特拉突然带着好几瓶药水从人群当中钻出,猛地向着地上坐起的阿娜跃去。好在她在半空中被江逍遥与费迪南多合力拽住,不然任她这样落到阿娜身上,至少又要断三根肋骨。
“诶,你已经没事了?呀,没事就好,可差点把俺吓死哩。”
“维斯特拉,你拿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俺不识字咧!但俺觉得应该是这些药水。”
“但这也不是你把迷情媚药和水下呼吸药水带过来的理由,好吗?”
阿莱斯特觉得将这件事情委托给维斯特拉,绝对是自己最大的失算。
——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让维斯特拉他们将阿娜抬回本哈拉什道具店,并且驱散了周围的人群后,阿莱斯特好奇地打量着提夫林妇女与将她带回来的费迪南多。
“因为那天分别之前,恩人给我留下了一小袋金币。她告诉我说,只要我用几枚金币半夜偷偷塞给守门的焰拳,他们就会放我们母女进去了。我现在进了城,就去找了一个洗衣服的工作。”
妇女提了提手中的洗衣篮,
“然后今天早上出门去取衣服的时候刚好路过这里,就被这位小先生拽过来了。”
“好吧,总之你们母女没事就好。我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善有善报吧,我已经有点相信阿娜这个家伙的处事风格了。”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阿莱斯特看向了被支撑着远去的阿娜克伊丝的背影,
“说不定,我还真的能见证一个活传说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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