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我没有做坏事。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看笑话的人也越聚越多,吴岁晚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浑身颤抖的她被卖货郎扯住了衣领子,一定让她回家取银子,赔珠花钱。
卖货郎走街串巷,什么事儿没见过,早就看出了一点苗头,但他那只珠花的确最值钱,一时无法判断是谁偷的,只能抓住吴岁晚不放。
一群村民浩浩荡荡,簇拥着嚎哭不止的吴岁晚回了家,李婆婆听见动静拄着棍子出了门,一看那架势,再听众人的指责和谩骂,立即就明白了几分。
“你这死丫头,怎的那么不要脸呢,什么事都干,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李婆婆手中的棍子,还是吴岁晚从山中为她锯来的,如婴儿手臂般粗细,打磨得光滑平整,只为了外祖母走路时稳当些,有个抓手。
此时此刻,一棍接着一棍打在了吴岁晚后背上,彻骨的疼痛,让她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村民们哄笑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哎呀,算了算了,我他娘的今日认倒霉了……”
最后还是卖货郎看不下去,抓住了李婆婆的手腕,只是说不用她们赔了,而后骂骂咧咧地走远,声称再也不来这村子卖货了,那些村民们才各回各家。
方家的小院子安静下来,李婆婆抱起哭到抽搐的吴岁晚回了房,将她安置在榻上,而后坐在一旁,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我没有……不是我……我不会干坏事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吴岁晚后背红肿,五脏六腑都揪着疼,到了晚上就发起了高烧,第二天嗓子肿了,咽口水都疼得浑身颤抖,发不出半点声音,但她仍然蠕动着唇瓣,重复着我没有干坏事儿,不是我偷的……
吴岁晚痊愈后,已是初夏,她变得更加胆小内向,谁来搭话都是能躲就躲,能不说就不说。她时常一个人待在山坳里,和花草树木为伴,她觉得,哪怕是蛇虫鼠蚁都比人来的好看。
六月末,李婆婆病得更重了,有日晚间还咳出了血。吴岁晚是不知情的,只是好奇外祖母为什么起早贪黑地给她改衣裳。
“祖母,我的衣裳够穿了,整日在山里跑来跑去,也穿不出好的来,不用浪费功夫……”
李婆婆手中的淡绿色罗裙,是芳芳生前最喜欢的一件衣裳,平日都是压在箱底,舍不得穿的。如今被李婆婆咔嚓咔嚓几剪刀,毁小了一圈,吴岁晚甚是心疼。
她想,若是娘亲在那边知道了,也是会心疼的吧!
李婆婆坐在榻边,调亮了油灯,眯着眼睛一针一线缝起来,神情是那般认真,还藏着淡淡的忧伤。
她很无能,养了一个女儿,养了一个外孙女,都养得一塌糊涂,连为她们绣一件嫁衣的机会,老天爷都没有赏过她。
“岁晚,你娘亲若是知道你穿着这件衣服回了吴府,她会高兴的。我要把它改的漂亮点,让你娘更高兴……”
“祖母,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吗?”
吴岁晚连忙从被窝里爬出来,扯过外祖母的衣袖,哭泣道:“祖母,你别不要我,我很乖的,我很听话,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好孩子……”
李婆婆放下衣服,把吴岁晚搂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拍哄道:“我的岁晚最乖了,是最好的小姑娘,祖母怎么舍得不要你。但是你长大了,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小山沟里。你舅舅是个指望不上的,祖母得给你想个出路,让你下辈子衣食无忧,还得有个强大的娘家依靠,没人再敢欺负你……”
“祖母,我那父亲不会要我的,他连我娘亲都忘了,也不会对我好的……”
“岁晚不怕,外祖母想办法,咱们总得去试一试。”
李婆婆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是忍着没有落下来。
“岁晚,以后只剩你一个人,你也要开开心心的,遇到再大的难事也别学你娘亲,要死要活的。你要记住,没有人疼你没关系,外祖母疼你,外祖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时时看着你呢,你要好好的……”
那一夜,吴岁晚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睡在外祖母怀里,恬静温馨,往后很长一段岁月,再也无法体会到的安稳。
李婆婆连夜改好了衣裳,倾注了所有慈爱,所有盼望,所有祈求与祝福。
老天爷开开眼,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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