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荣华。名分和儿女才是你立足于世的根本。虽然此话听上去残酷些,也窝囊些,但也别无他法。只愿你那夫婿是个慧眼识珠之人,早日发现你的美好,恩爱的时日长些,不曾辜负韶华。”
吴岁晚把话听进了心里,因为蔡嬷嬷和外祖母讲的是同一个道理。让她安心在后院过稳妥日子,吃穿不愁就当知足。最重要的是尽快生孩子,好好养孩子,后半生有依靠。
吴岁晚不是不懂,只是不想认。
她十岁之前,曾经无数次迎着风在山野间尽情奔跑。她喜欢脚踩泥土的踏实,喜欢花香围绕的浪漫,喜欢翻山越海的自由。
在吴家后院里四年光阴,她无时无刻不感觉窒息,她无比渴望外面的天地。
她不明白,忍气吞声,苦熬数年,好不容易借着亲事逃离了吴家的高墙,为什么还要继续被困在四方天地之间?
难道她是一个物件儿,寻了夫婿,找了婆家,就是为了把她从一个狭小天地,挪到更大的深井之中吗?
难道她的一生就逃不出深宅大院吗?难道她再也没有机会看外面的天空和田野,再也没有机会走更远的路吗?
还没有经过大风浪的吴岁晚,将她的不解和不服通通埋进心底,把希望寄托于她的未来夫君沈长戈。
吴六子整日将他的乘龙快婿挂在嘴边,也会把他从沈契那里听来的趣事来回念叨。
吴岁晚静静聆听,悄悄记挂,暗暗喜欢。
沈长戈被父亲所爱,沈长戈走南闯北,沈长戈容貌俊美,性情爽直,沈长戈前途无量。
她的未婚夫婿,被所有人喜欢,让她羡慕。只是,那般光彩夺目的男人,会不会喜欢她呢?
少女情丝,如春季泥土里的草芽,迎着朝阳,蓬勃生长。
少女心事,无处可诉,一点一滴,倾注笔端,落于纸上。
吴岁晚十岁才开始认字,那几年吴六子赚不来银钱,买不起太多笔墨纸砚,将将够两个弟弟的花用,吴岁晚是没有资格浪费东西练习书法的。
在其他人看来,一个女孩子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就很好了,字写的如何,不必太在意。
有空多赶些绣活,多换几两银钱,比啥都实在。
所以,吴岁晚什么都学得好,只有一笔字不能看。
写的不好也要写,吴岁晚一笔一划,笨拙又虔诚,将她的悲喜写给沈长戈。
歪歪扭扭的字迹,干干净净的真心,沉沉甸甸的情感,封在纸里,压在箱底。
吴岁晚梦想,有朝一日,可以和沈长戈一同拆信,读她的从前,懂她的向往。
吴岁晚幻想,他们可以心意相通,双宿双栖,携手到天涯海角。
然而,天意难测,她的上百封书信,注定是送不出去的,她的苦难,注定是要自己承受的。
多年以后,历尽千帆的吴岁晚才懂,能够救赎自己的,只有自己。
京城,初冬,沈长戈入锦衣卫做总旗满两个月,结识了很多勋贵子弟,其中与锦衣卫指挥佥事韩广勇的长子韩朝光最为亲近。
十月二十一傍晚,正是韩朝光祖母六十寿宴,场面异常热闹,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贺喜,就连当今圣上都派御前总管福海公公送来贺礼。
别看韩广勇只是锦衣卫里一个四品小官,韩母却是圣上胞姐、已故锦华大长公主的贴身婢女,韩父也曾是当今天子的贴身侍卫。
韩家父母出身不显,却与皇帝陛下是少时的情谊。所以,韩家子弟只是京城末流小官,但韩家的地位却很微妙,皇亲国戚也要给几分脸面。
沈长戈随着大伯沈奕在外院吃酒,内院都是达官显贵,平日里放浪形骸的兵痞子们都收着脾性,简单喝了几杯酒就要散场。
刚刚踏出韩府大门,沈长戈就被韩朝光的贴身小厮喊住。
“沈总旗留步,我家公子有请!”
沈长戈心内纳罕,韩朝光应该正在忙着招呼宾客,怎还有闲心与他说话?连忙看向大伯父,等他的指示。
沈奕觉得年轻小伙子们在一处亲近玩闹,都是寻常之事。没什么利益牵扯,不必过于谨慎。遂是微微颔首,嘱咐了一句早些归家,便随沈长戈去了。
“沈总旗,不要声张,这边请。”
韩朝光的贴身小厮阿昌,好像有诸多顾忌,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他们,才带着沈长戈绕到韩府西侧院墙。
一个不起眼的小角门前,月影稀落处,正有三人焦急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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