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将茶水喝了个底朝天,慢慢将茶杯放回,朗声说道:“盗者,有可取而有不取。双龙会劫富济贫,也为盗者,然天下百姓敬之。若是晚辈没有记错,方才我入厅之时,前辈也曾赞誉过本会之举乃是行侠仗义。”
“唐岚本是唐门中人,冰蟾也为唐门之物,取自家之物若称为盗,那取他人之物,又该称之为何?”
“唐门圣誉江湖,不外乎救人治病,唐岚自取冰蟾也是救人而非行恶,怎么到了前辈这里,却又一并而论呢?”
“古人有云:话有真假,其意为善;人有好坏,其心为仁。凡事都要因事而论,若是不分明理,又怎会以德服人呢?”
顾冲口不停歇,一连串质问过去,根本不给唐寿天说话的机会。
况且他说得又不是全无道理,唐寿天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反驳他。
“顾舵主口齿伶俐,能言善辩,老朽佩服。只是唐门之中,还由不得顾舵主来做主。”
顾冲斜眼问道:“这么说,前辈还是要执行家法了?”
“不错,唐岚罪不可恕,明日祭祖之后,便要执行家法。”
顾冲气地端起茶杯,一看杯中茶水已经见底,回身递给云鹰,说道:“劳驾再续一杯,刚才说得我口干舌燥。”
合计白说了,这老头挺固执,看来想要说服他是很难了,只能强行救人。
“前辈,若依家法,该如何处理?”
飞鹰答道:“唐门家法,理应沉塘。”
顾冲点点头,接过云鹰递来的茶杯,又饮了几口,叹声道:“看来我无法救出唐岚了,也罢,我已经尽力了。”
说完,顾冲咧嘴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按唐门家法处置吧,晚辈不再多说了。”
唐寿天与飞鹰对视一眼,似乎觉得顾冲转变得有些太快了,让人难以相信。
“老前辈,我有一请求,还请前辈应允。”
唐寿天眯着眼睛,说道:“只要不是此事,但说无妨。”
“唐岚毕竟有恩于我,既然我不能救她,那便请前辈留宿我一夜,明日也可送她一程。”
唐寿天犹豫一下,点点头答应,吩咐云鹰道:“你带顾舵主下去休息,照顾好顾舵主,唐门之中多有虫蛇,可不要让顾舵主四处走动被咬伤了。”
云鹰心领神会,点头道:“师父放心,弟子定当尽心。”
顾冲离去后,飞鹰说道:“师父,这个顾舵主心计颇深,恐怕是他又有了什么主意吧?”
唐寿天沉思后,嘱咐道:“今夜加强防范,关押唐岚之处多派人手,我看他一个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飞鹰点点头,说道:“师父放心,我亲自带人过去。”
顾冲从聚贤厅出来,跟在唐澈身旁向唐门里面走去。
走着走着,顾冲忽然开口问道:“这位仁兄,不知唐门沉塘之处,是在何处啊?”
唐澈停下脚步,问道:“你要作何?”
“唉,我别无他意,只是想先去看看她香殒之地,明日只怕我不忍相看。”
唐澈想了想,扭身走向另一个方向。顾冲嘴角泛起轻笑,跟了过去。
走了不远,一片池塘出现在眼前。
池塘中铺满了巨大的莲叶,足有一张饭桌那么大。岸边用竹子搭建一个竹台,延伸进池塘中少许部分。竹台上方吊着一个铁笼,由木架支撑着距离地面两丈多高。
顾冲心中暗叫一声:坏了。
这是要将唐岚装进铁笼内啊,原本自己以为是竹笼木笼一类,这样于会水还可以打开在水下救人。
而且这池塘是死水,即使打开了笼子,也没有逃走之处啊。
顾冲一筹莫展之际,却听唐澈在一旁伤心道:“不要白费力气了,已经到了这地步,谁也无法救出岚师妹了。”
唐澈的这句话瞬间让顾冲捕捉到了一个信息。
他并不希望唐岚死去。
“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顾冲望向唐澈,面带微笑。
唐澈扫了顾冲一眼,脸上并无表情,答道:“我叫唐澈。”
“原来是唐兄。”
顾冲问完才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这里的人都姓唐。
“敢问唐兄,唐岚下药之事,你心中可记恨她吗?”
顾冲试探问着,唐澈摇摇头,目光注视着池塘中,答道:“我从未记恨过她,小时候不会,现在更不会。”
“哦?你们小时候便认识?”
唐澈点头道:“是,小时候一起玩耍,就在后山洞中。刚刚岚师妹还说……”
唐澈说到这儿,有些难过说不下去了。
顾冲追问道:“她说了什么?”
唐澈呼气道:“她说死后,让我将她葬在后山洞旁。”
“那你希望她死去吗?”
唐澈唏嘘一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顾冲注视着池塘中的莲叶,他忽然发现,那莲叶中间居然有一个比拇指还粗的大洞。
“那是什么?”
顾冲指着叶子,唐澈看了一眼,答道:“那是子母莲。”
“子母莲?”
顾冲看到竹台尽头处有几片莲叶,便走了过去。唐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跟了上去。
顾冲趴在竹台上,查看着莲叶中间,发现这居然是个空心的洞。
“这莲叶底部还有一片叶子,池塘底下那片比这片还要大上许多,故而称作子母莲。”
“这倒是奇怪,还是第一次见到空心的……”
顾冲盯着子母莲看了许久,忽然嘴角一笑,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能救唐岚。
“唐兄,我若救唐岚,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我吗?”
顾冲站了起来,望着唐澈的眼睛,郑重问道。
唐澈先是惊讶,随即又灰心道:“以你我之力,是救不出来她的。”
“我有办法救她,只是需要你帮我。”
唐澈沉思片刻,缓缓地点点头,说道:“好。”
顾冲露出笑容,向唐澈伸出手去,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唐门内最不缺的就是竹子,大大小小的竹子多达十几种,想要找到一根合适的竹子,再简单不过了。
唐澈将铁钎与短锯从窗户丢进屋去,然后若无其事的来到一旁。他明面上是在看守顾冲,暗地里却是在为他放风。
顾冲将竹叶砍去,用铁钎将竹子打通,丈量后用锯子锯掉了竹子根部,又打磨出一个竹塞,将底部严丝合缝的塞住,然后开始一点点打磨起竹子表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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