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还没有显出异样来。
但对于本来就体弱多病的顾廷煜而言,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如今,早春的柳絮、盛夏的蚊虫、深秋的凉雨、初冬的寒风,都足以让他在床上躺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不过才短短的三年时间,顾廷煜的身体就破败了下去。
顾家人都对他如今这副多愁多病身心里有数,哪怕是心疼儿子的顾堰开,也早已在暗中准备好了寿材。
所有人都知道:顾廷煜是活不了多久了。
年节后,苦苦支撑了这许多年的顾廷煜终于还是离世了,彼时,元月里的红纱灯笼都还没有被取下来呢,就不得不被下人架着梯子,新罩上了白布。
顾廷煜临死前,宜修特意去送了他一程。
或者说,是顾廷煜派了人过来,说是想再见见她。
宜修一进屋,先解下披风,暖了手,这才取出帕子,坐在床边,动作轻柔地为这个被病痛生生磨掉了一身风骨的少年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
“好孩子,今日的药都吃了没有?你别灰心,总会好起来的。”
“……多谢姨母挂怀。”
二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些有的没的,面上却都默契地装出了一副母子情深的模样。
而后,顾廷煜便突然发难了,他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姨母,自你嫁入顾家后,我的身子骨便一日日羸弱了下来。如今我已病入膏肓,再没有什么活头了,只想做个明白鬼,求姨母发发慈悲,告诉孩儿真相。”
闻言,宜修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是那副泪眼低垂、心疼孩子的慈母作派,让出声后便死死紧盯着她的顾廷煜感到十分膈应。
“煜哥儿怎么能这样想我呢?这些年来我自认尽心尽力照顾着你,一应吃喝用具,更是从未短缺过。
我知道你这孩子心思深,怕你误会了我,不肯延医吃药,就从未插手过这些,只一心交由你父亲管着,却没成想,到头来,你竟还是怨着我……呜呜呜……”
顾廷煜哪里是在深宫里修炼了几十年的影后宜修可以比拟的呢?
继母的几滴眼泪下来,配合着这通声泪俱下的深情表演,很快,他就落了下风,气闷地连连咳嗽出声,再也说不出半句是非话来了。
待到宜修红着眼眶,端着一副痛彻心扉的表情离开之后,顾廷煜房中的帘帐后面,才转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是早早埋伏于此的顾堰开。
他同样也是被顾廷煜请过来的,说是要让他看清楚小秦氏的真面目。
顾堰开是个耳根子很软的男人,俗称左摇右摆的墙头草。
因此,心爱的大儿子一嘀咕宜修的坏话,他就立马将这些年宜修的操劳都抛在了脑后,气势汹汹地准备着要替顾廷煜讨回一个公道了。
只是没成想,却看到了这么一出让顾廷煜反过来哑口无言的大戏。
他其实不是不知道顾廷煜这些年病得真真假假,大多时候都是为了博取他的关爱和全部的注意力。
只是,他怜惜顾廷煜没了生母,身体又不好,心里没什么安全感,这才一次次地选择了纵容。
却没想到,竟然将他养成了这么一副古怪执拗的脾性。
沉默良久,顾堰开终是不忍心苛责病弱的大儿子,只是长久地叹了口气,幽声说道:
“这么多年了,煜儿,你也该唤她一声母亲了。”
这话一出来,可把顾廷煜气了个半死,本来就不见好了的病体更是雪上加霜。
没多久,就两眼圆睁着,生生咳死在了这个深冬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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