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身本体不应该是那样枝叶繁盛?”霁欢疑惑地用手大致比划了那不死树的枝干,继而道:“为什么长在无根山这样地界倒精瘦了?”
桸聆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一转并没有回答,只问道霁欢:“我同你也算是心意相通罢?先是你一滴血一滴血将我养成,而又我也是跟着你出来方能化生,以后也让我跟着你好不好?”语气中还有孩童方有的婉转和稚气。
霁欢心中却思量着极界万万年化生的头一生灵是否能与末址之境契合,那原先能在极界长得郁郁葱葱,而现在在无根山却是这样,怕是突然领回去对两方都无益,但听着这语气中的恳切,霁欢又觉得不能直接开口拒绝,方略一思忖说道:“你才长了这个样子,离不得本体太远,先待在无根山罢!”
虽见着桸聆瞪着眼睛看着她不发一言,却并没有觉得不妥,正想说什么就见着她跑到远处原身下隐了身形。
一壶茶吃完,二人辞别槐愚。临行前,霁欢特意单独嘱托槐愚仙君关乎桸聆的事情,托他照顾尚未更事的桸聆。
一路上音楠与霁欢各有心事,没有了槐愚仙君特意转开话题,此时音楠还在想着在无根山见到予绎的种种,难免回想起以前的桩桩事情,也曾兄弟相称,如今只盼他再也不要同末址之境又何瓜葛而霁欢也略想了一阵子予绎,难免思念起迟默,而后便又想着桸聆,心下总有一些没来由的不安。
“虽见过你说话刻薄的样子,但先时你同予绎言语的那几句,倒像是一把利刃戳心窝子。”到了小次山,二人作别时,音楠突然说:“不曾见过几个姑娘家家说话夹枪带棒至此不给人留余地的,何况都是伤心人。”
虽然语气是玩笑,但霁欢也听出了几丝责备,她不常回想自己说过什么话,想来本就话少面冷,现下倒是细想起来自己说的那几句,知道音楠那时语气也不好,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想起予绎与他都是伤心人?心里没来由有些烦闷,便回道:“自是你有许多弯弯绕绕都忍不住呛一句,何况我?倒是二人情由,你个少年家家又知道些什么?”回怼得音楠哑口无言,只得讪讪半晌苦笑着回了句:“是啊,我个少年家家懂得什么!”
他音楠早不是什么少年人,如今看来,他也不曾在还是少年人的时候在别人的故事里沾染半分。谁笑人情痴,谁恨人心狠,谁在此时说过去,当有多少意义?
走了几天,小次山的路上落叶铺就了一层,在夜色中也没有萤火引路,霁欢到了竹舍跟前,重新细细看了门前枯朽的梨木枝干上的字,应是“镜花水月”。豆子在卧房给她掌了一盏灯,灯火如豆,风吹便灭。不见豆子的影踪,想来是在山下某处安歇。霁欢从竹舍后的棚子里取了一壶酒来,沁人心脾的果子味又夹杂着醇酒多年的浓香,霁欢倒出一杯,头遭遭饮了一口,还不及回甘,便因为受不得味道吐了出来。
从遥远地方传来几声犬吠,霁欢跳上常坐的树杈杈头看了看弯月,觉得无趣,又跳下来饮了一口酒,皱眉一闭眼,吞了下去。夜中白雾腾起,一阵冷风灌进来,让刚饮了酒的霁欢竟觉察到了凉意,在房里的卧榻旁又看见先前音楠送过来的那双绣花鞋子,不觉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小心翼翼地穿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温暖。
这个夜里,霁欢只小睡了三两个时辰,被一场梦惊醒,梦中是她第一次真的见到迟默时的情景。迟默像是大病初愈,提着孤空剑来见她,脸色煞白瞳孔泛红地对她说话,告诉她,她的名字是霁欢。她才通人言,身上有无穷的力量却丝毫发挥不出,疑惑地问了两句,迟默便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外面的世界。画面一转,又似乎隔着极界却看见那场战事的盛况,有一个声音传来,“你姐姐永远不再了。”
梦醒后,月色皎皎透过窗户打在塌旁,霁欢觉得有些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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