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少算了一件事:昆吾卫倾巢而出,听他们的意思,领头的宣抚使显然不姓蔡。
金陵三股风,卫督公占了上风,吹到了浔阳,便是狂风吹入拆船湾。
他得去见一个人。
叶礼侧耳聆听,耳畔除了滴滴答答的雨声,再无其他声响,他脱下褐色的短褐,把屋角的一大摞干草垛子挪开,揭开两块地砖,从小小的地洞里摸索出一个小包袱。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叶礼换了夜行衣,翻上了待月楼后院的屋脊,他把身子伏得很低,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习武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夜间行动,叶礼浑身发烫,他的手心都是汗,风撩过他的鬓发,他紧张又兴奋。
待月楼后门守着皂甲军,叶礼略加思索,一番腾挪跳跃,他顺利翻到待月楼二楼的窗檐上,攀着墙壁上了三楼的屋顶。这里地势最高,他于此俯瞰,只见江边亮着火把,两队军士沿江巡视,待月楼周边所有的商铺都关门闭户,一丝光亮也不曾露出。街上除了巡逻的军士空无一人,后面巷口走出一队人马,是几个昆吾卫带着十几个衙役,叶礼听见他们骂骂咧咧地抱怨:
“这边统共就住了十六户,砸了十三户人家的东西,您是不用在浔阳城巡街过日子,小的们这脊梁骨非得给人戳断咯……”
“给老子闭嘴,他/妈/的,惯得你们……”
叶礼耐心地等着他们走远,又轻手轻脚从待月楼的楼顶攀墙落地,幸亏小师妹没看见,叶礼不合时宜地想,要是她和阿朝在,她大抵可以从屋顶踏着飞檐翘角直接悄无声息地落到下头民房的屋顶上,然后笑话自己和阿朝跟个猴儿似的只能爬墙……
雨还在窸窸窣窣地下,小巷幽深昏暗,叶礼踮着脚贴着墙根挪着走,远远见到了那面爬了爬山虎的院墙,黑暗中,爬山虎的叶子在风中上下摇曳,像江上此起彼伏的波涛。叶礼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天小师妹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她说——
“有什么事就学三声猫叫。”
“喵呜~~~喵呜~~~喵呜~~~”
叶礼贴着墙,整个人隐在墙垛后,借着雨声,他捏着嗓子模仿杨纤月平日学猫叫的声音,不妨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哪来的猫?”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怕是谁家小母猫发情了,叫春呢。”
玉!楼!春!的!小!院!门!口!有!人!!!
跟!自!己!只!隔!了!一!户!人!家!!!
叶礼觉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竖,硕果仅存的头发已经全部立起来了,冷汗瞬间浸透夜行衣,浑身血液似乎冻住了一般,他贴着墙根动也不敢动。
“两位爷,这么大雨,劳碌您在这守着,大娘子请您二位进来喝碗甜汤暖暖身子……”,门开了,叶礼听出来,是以前送小师妹来武馆的那位独眼夏爷爷的声音,那个沙哑的声音客气地应道:“多谢玉夫人美意,我们是粗人,内院是女眷住的地方,我们不好打搅的……”
“您二位莫客气,莫客气,若是二位怕打搅我们大娘子和小姑娘,只要您不嫌弃,不若在老儿的门房歇一歇,喝碗甜汤暖暖身子……”
叶礼支起耳朵听着他们往里走,门关上了,他正要一步一步往后退,便又听见一声“喵呜~~~“,一阵清风拂过,一只小手轻轻掩住他的嘴。
叶礼只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两脚轻飘飘的,他紧紧跟着杨纤月绕过这排民宅,从侧边一条窄小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穿过,她的身法灵活轻巧,叶礼紧跟在她身后都几乎听不到声音。
她伸手拉着叶礼,扯着他翻过后墙,从后面一扇打开的小窗直接翻进了屋里。
“表哥——”,是于朝的声音,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咬牙切齿的,他握住叶礼的双肩,“你是疯了吧!”
阿朝!阿朝!叶礼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的眼眶,他甚至都来不及问于朝为什么在这里,只是一左一右抓住于朝和杨纤月的手,声音压得格外低:
“我没法子,情形有变,我得见玉大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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