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瞪。舅妈便带点调皮眯缝着眼睛冲丈夫微笑,道,“你瞪个什么眼,我说的不对呀?这个家,要不是我老让着你,还有个好!”
“净说没用的!”舅舅硬生生回应。
母亲假装不满地瞥自家弟弟一眼,握住弟媳的手,笑着说道,“他这人就是个命好的,自己享了福还不知道!要不是人家巧珍事事让你,你能过得这么舒服!家务事什么都不做,一天就知道看报纸!”
“倒不要他干什么,给个好眉眼,我就烧高香了,人家一辈子都觉得娶了个理发的,长得又丑,连个儿子也不会生,把程家的香火都断了,实在是活得憋屈!”舅妈接着笑眯眯絮叨。舅舅不想再听,扔下报纸甩手出屋了。
此番母亲进城,除了告知舅舅大哥的亲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去见见那位在县上当大官的关家远房亲戚,想求他帮忙,看看能不能把杏子的身份从农民变成市民。母亲自打算接纳杏子起,就日夜盘算上了这件事情。关家这位远房亲戚在文革期间被免了官,发配到林场当护林人,前不久刚刚被重新启用,且官升一级,当上了副县长。母亲跟舅舅说起此事,舅舅顿时垂头丧气,说人家原是有恩于自己的,自己倒霉那阵,要不是人家暗地里说情,自己保不准是要蹲监狱的,可轮到人家倒霉,自己竟没到林场看过人家一次,这回人家重新得势,想找人家给自己做个主,恢复自己原来的干部身份,想来想去,觉得实在是羞愧,好不容易打定主意想找个机会硬着头皮去见见人家,不料刚刚得了这样的消息:武县长已经调到外县任职去了。“不过这倒也好,断了我这念想!比求到人家门上,碰了一鼻子灰强!”舅舅道。
母亲立刻愣住,问那武县长是什么时候走的,全家都搬走了?舅舅说家倒还没搬走,老婆得病死了好几年了,前阵子刚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据说因这事,子女们闹翻了天,所以才要调走,躲个清静。“反正已经不是这里的县长了,人走茶凉,就算他有心帮忙,恐怕现在也不好说话了”,舅舅道。
“那倒也不一定,不去试一试哪就知道结果,碰了总比误了好”,舅妈道,接着就埋怨舅舅早不听她的劝,她不知在舅舅耳根边念叨过多少次,要他别那么脸皮薄,既然觉得心里有愧,就当人家面诚心诚意说出来,没准人家就原谅了,毕竟还沾亲带故的,从前肯帮助,现在真的就狠心不愿帮了?
“可惜你不是县长,他怎么想,你知道?”舅舅讥讽道。
“连你有时候想什么,我都不知道,我还能知道人家县长想什么,不过,我知道他县长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他也一样是挨过别人整的,不比那一直在台上的,对受过冤吃过苦的不知道同情。”
舅舅心里后悔,本就有气,舅妈一旁软绵绵地责备,更让他觉得自己窝囊,不由得发起火来,“我就这样了,倒霉!认了!不要别人同情!你以后少在我跟前说这些没用的!”
“好好,不说,再不说了,你自己心里不计较,能放得下,我就再不说”,舅妈赶紧陪笑脸说道,末了,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母亲晓得自己弟弟的脾气秉性,一辈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瞅着墙壁发呆似地想了想,母亲冲舅舅道,“巧珍说得有理,能让碰了别让误了,我看晚上你跟着我,咱姐俩一起到他家一趟,你说不出口的话我说,反正是求到他门上了!假如人家不想帮,也省下我们日后后悔。待会儿巧珍陪我一起上街,看给人家买些什么好。”
商议了一阵,事情定下来了,但母亲和舅妈急急出门去买东西,没过两分钟,又急急跑了回来。母亲决定要把祖母搬出来去见武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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