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去,忽又转过来再次紧紧抱住大哥,使劲捶打他一下,便跑出了屋子。
阿卓前面带路,把阿乔引到铁路线。阿乔便沿着铁路线狂跑,跑出老远才停住。她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觉得这个世界留给她的将是一个永远的黑暗,那个她所钟情的男人只是在另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喷发着迷人的气息,她永远也不能走近他了。她害怕回去面对无法摆脱的未知的不祥,一个人浑浑噩噩无目标地行走,她很快发起高烧,终于晕倒了。天亮以后,丁可彬在铁路边草丛里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当医生的覃芸迅速在招待所给女儿打上了吊针。阿乔恢复神智,不语,好半天,开口说出第一句话,问,“我的伞呢?”
丁可彬找到阿乔时,不记得她身边有伞,说算了,还想着什么伞,不要了!阿乔眼睛闭上,说必须把她的伞找回来,然后便一句话也不再讲,丁可彬夫妇急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敢问。覃芸催促丈夫快去找伞,丁可彬围着女儿团团转,一筹莫展,只好跑出去找伞。郭家母亲很快知道了消息,火急跑到厂部大楼向丈夫报告情况,郭学耕撂下手头事情就往招待所去了。
丁可彬在铁路边草丛里找到了阿乔丢失的雨伞,火急赶回,楼道里正遇上郭学耕。郭学耕紧着把丁可彬拉到招待所办公室,见他仍不知情,只是慌乱,料定阿乔没开口说话,心里不由得觉得羞耻,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重重地叹气,用拳头捶打自己的额头。郭家母亲和覃大夫不约而同一先一后跑到办公室门口打探消息,郭家母亲扭头看见覃大夫,立刻慌张得不知所措,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覃大夫盯着郭家母亲,拦住她的去路,一瞬间,覃大夫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就是在这时刻,从房间里传出巨大的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丁可彬气得脸都扭曲了,甩门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覃大夫站着不动,一脸苍白,忽然站立不住,身子不由得靠到墙上。郭家母亲想去搀扶,此时真恨不得给覃芸跪下赔罪,却没胆量,又怕别人看见,便赶紧进了办公室。
一种可怕的羞耻感令丁可彬张不开口把实情告诉妻子,覃芸也不问,靠在房间门边墙上失魂落魄地望着天花板。良久,丁可彬咬牙冲阿乔道,“阿乔,你说句话,不要怕,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给你做主,那个流氓小子他一定要受到惩罚!”覃芸听罢,身子不由得发抖,立时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水早模糊了双眼。
阿乔躺着不语,眼睛直直睁着,面无表情,过了好长时间,自言自语说了句,“那又怎样?”
覃芸走过去,把女儿的头紧紧抱在怀里,一边哭泣,一边抚摸,说道,“我什么也不问,不想知道,但是我知道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不管怎么样,谢天谢地,你还能让我们看见你,我们这就想办法让你离开这个地方,一切都会好的,你什么都可以去想,就是别……等你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好不好,阿乔……”
阿乔冷笑,漠然重复一句,“那又怎样?”
丁可彬长叹一声,心里绝望到极致,感觉自己跟随妻子跑到苏溪这个鬼地方来,从头到尾都在书写自己人生的不幸。“哦,到现在了才想起让阿乔离开这个地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不往这个山沟里扎,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丁可彬心里愤愤说。但丁可彬晓得此时愤怒和埋怨都没有用处,要紧的是抚慰阿乔,千万别让她出什么意外,最要紧的则是在保护阿乔的名声和惩罚郭天的罪恶之间作出选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觉得无论怎样做,丁家都摆脱不掉一个无法接受的受害的角色,这回,他觉得不光阿乔必须远远地离开苏溪,丁家全家在这个地方也无法再待下去了。
“买票吧,我陪女儿去上海”,覃芸道。
丁可彬低头不语,覃芸又道,“今天就走,我一天也不想让她多待!”
“火车昨天就不通了,总得几天……她还病着”,丁可彬回道。
正说着,有人敲门,是郭家母亲。郭家母亲一进来,插上门,就扑通给覃芸跪下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紧紧捂着脸哭泣,一时让丁家夫妇不知如何对待。丁可彬厌恶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把身子扭到一边不去理赖,覃芸在一边伤心流泪,同样是无话。郭家母亲跪着不起,覃芸不忍再看下去,便把她拉起来,说句,“走吧,这儿不想让人来”,便走开了。郭家母亲自始至终没敢开口说一句话,末了,把眼泪收拾干净,悄悄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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