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燕昂扬兴奋,一路话语不停,且不忘记练习英语,穿插着英语悄悄跟我打趣说笑,时时纠正我那蹩脚的发音。但这趟列车无法不让我一阵阵地回到往时的记忆,我总是想起郭妹。命运的残酷令我心痛,想着自己又带着另一个女子兴高采烈地回家去,我就愈发期盼郭妹也早已不再念我,开始了她新的生活。
“说吧,是不是想起郭妹了?你心不在焉!”孙燕终于点破我的心思。
“什么?没有啊,”我本能回答,但知道自己脸立刻红了。隔了一会儿,看她扭头去看窗外,便不由地问一句,“你在意吗?”
孙燕转过身盯着我看,带着故意的俏皮点一下头,“在意!你认为呢?”随后一笑,用英语说,“我知道这趟车上曾有过一个浪漫的故事,但现在物是人非……没事,你想吧,我不打扰你。”
我说声对不起,握住孙燕的手,道,“这事早过去了,只是我一时……”
孙燕低头想想,突然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们好了以后,我给郭妹写过一封信,我不知道她收到没有,总之没有回音。”
我惊愕地望着孙燕。
“她应该能收到,她在我本子上留了地址,我按那个寄给她的。”
“你告诉她我们好了?”
孙燕一笑,“是的,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告诉她了,但我也郑重说了,如果你们还有可能,我就离开!我还替你说了,你心里一直装着她!”
“这样做也许不合适……”
“为什么?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让一切明明白白,只有你们真的结束了,我和你才能开始,她不回信给我,说明她默认了,你和她的一切都过去了,你说呢?”
“她不会给你回信的,”我在心里说,一时心烦意乱,便问孙燕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这件事。
“不知道,情绪吧,突然觉得应该告诉你!天,你在质问我!”
我不想再说什么,觉得孙燕做了一件我并不喜欢的所谓光明磊落的事情,她甚至伤害了郭妹!我设身处地地替郭妹着想,依她那样一个敏感多思孤芳自赏的性格,除了悲凉地接受这个无言的结局,她还能再表白什么!她收到孙燕的信,一定会认为这是孙燕多此一举的解脱自己的方式,是要她的祝福吗?那就更无聊!我不由得恐惧,觉得郭妹会把她心中的全部伤感都变成怨恨,怨恨我把我跟她曾经的一切都告诉了孙燕,末了还轻薄地指使孙燕向她通报一份新的恋情!在她心目中,我成了一个无耻的人物!
接下来,我和孙燕之间头一次出现一种不和谐的冷淡,这让我和她都有些不知所措,但两个人都不知道如何驱散这种心照不宣的情绪,好长时间一句话也不说。过道那边座位上的几个人在玩扑克,一个输了的人脸上挂满了纸条,孙燕看着咯咯发笑,我也跟着勉强笑笑,但笑过之后,两人相视无语,立刻归于冷淡。我这才明白,让男女间的情感永远保持和谐和纯粹,是一件多么不易实现的事情!我想起那次郭妹到北京,孙燕陪着我们一起去长城的情景,郭妹每每因为我和孙燕的过多交流而不悦,我当时想,换了孙燕,怕就不同,现在看来,孙燕同样也是如此。
睡了一夜,车到终点开化。下车时,孙燕突然说,“我们去一趟郭妹的大学吧,我把你还给她!你不知道吧,这趟我是专门来干这事的!”
这是多么荒谬的思维!一个我每每把她当作姐姐的女子,一瞬间变成个冲动撒野的孩子,需要我去哄她。“我可是当真的,你不要后悔!”她却步步紧逼,无视我善意的嘲笑。
但是不管怎么样,当我们转车踏上开往苏溪的列车时,孙燕恢复了她平常开朗理智的状态,并且跟我认错,“不许笑我,我告诉你,我脑子里有条讨厌的虫子,平常总在休眠状态,今天冷不防突然发作了!”
我笑问,“那现在呢?”
“现在?虫子回归休眠,以后我不容许它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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