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土埋脖子的人了,还是一窝一道比较圆满!能让郝守英稀松到如此地步,确实不容易,常天明啥时候在她面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有现在!往事如烟,往事如风,就让这烟随风飘去吧!他抬头挺胸伫立在那里,一字一顿地命令她:“起来吧!日你娘的,俺常天明哪辈子欠下你的了?折腾来折腾去,又折腾回来了!”
郝守英扑在常天明怀里,脸上挂着泪道道,说:“蓝玉,你真是个好人!俺往后会一心一意伺候你的!”
“你这娘们儿,天生贱骨头!蓝玉是你该叫的?你不是嫌俺眼里有块玉吗?”
“俺今儿个才明白这块玉是个宝贝哩!”她把被子捂热了,伺候他洗了脚,“咔吧”拉灭了灯。
儿子准备的挺挺当当的新房,成了郝守英与常天明破镜重圆的洞房。常天明不记仇,这让郝守英十分感动,她流着热泪说:“天明,谢谢你有这大肚量,你要不收留俺,俺真的没脸活了。”
常天明说:“少说这些不咸不淡的寡话!俺是为孩子们有个完整的家才……你可别当俺娶不上比你强的女人!娘的,俺真惦亏后沟那寡妇哩!整掇好的白灵鸟窝,让你这家鬼鬼雀占了!明儿个俺怎和人家说呢?”
儿子气坏了,坚决反对老子言而无信,骂他娘是个坏事疙瘩;蓝配翠被刺痛了,质问常天明:“你还算不算个男子汉?”;常天明理屈词穷,只能说“对不起!”了;郝守英被比下去了,心慌了、担忧了,非要拉着常天明回老家去,儿子气哼哼地说:“走吧,走了干净!俺真不想面对你们!”
蓝玉回来了,他那个老祖宗留下的院子里,长满了齐腰深的蒿蒿草,三间房子角落里,挂着蜘蛛网,拖下一根根长线,潮湿的房间里,散发着一股股霉味。郝守英面带愧疚,请人们拾掇了三天三夜,才算有个安身的地方。常天明住下后,着手备料、雇人,经过半年,就住进了宽敞明亮的的新房子。
从此,郝守英变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着常天明,安安静静地过着甜蜜悠闲的二人生活。常天明也变了,在家里说一不二,自由自在,活得特别潇洒。村里人编出顺口溜来:“那真是酒壶壶、酒盅盅,油糕糕、肉吊吊,面条条、肉稍稍,麻叶叶、糖腰腰,炉上烤着肉包包,锅里下着肉饺饺,恩恩爱爱真好好。”这时候郝守英才真正感受到人生的乐趣。携子之手,与之相守,乐乐呵呵地相互搀扶着散步、喷花,双双沐浴在阳光、雨露之中,多美!
巴耳根突然死了,这让郝守英有点牵肠挂肚,她不是想念巴耳根,而是对金砖、票子难以支撑那个破碎的家庭感到忧虑。她想帮孩子们一把,又怕常天明不允许,暗自垂泪,谴责自己:“郝守英啊,看你干的这叫啥事?石鸡撂蛋似的,造下多少孽呀!”她没想到,常天明不记前愆,不咎既往,拿出一万块钱来说:“人都死了,罪也免了,去吧,把这点钱给那两个孩子办丧事吧!”
郝守英没敢再进巴家门,而是捎话给金砖、票子,出来取走那一万块钱,并叮嘱他们:“省着花,莫学坏,心里要长牙!”她毕竟和巴耳根有过那么一段浪漫故事,而且有了两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能不牵挂吗?巴耳根入土之后,她背着常天明到巴耳根坟头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数黄瓜道茄子地痛哭了一场。
傍晚,她突然感到胃口特别难受,挣扎着把饭热好,对常天明说:“俺今儿个去野地里转了转,可能是着凉了,胃口有点疼,俺再炕头上焐一会儿,饭在锅里热着,你自个儿端出来吃吧。”
常天明问:“没事吧?要不要到医院看看?”
她说:“不用!”
半夜,郝守英做了个噩梦,梦见巴耳根恶狠狠地把刀子扎进她的胸膛里,钻心的疼,疼得她大叫起来:“啊呀!疼死俺了!”她捂着胸脯在炕上打滚儿。
常天明急忙把她送到南河医院,丁院长检查诊断后说:“胃部有问题,咱这儿条件差,没有那设备,确诊不了,还是转院吧,别耽误了。”
常天明立即租车到矿山医院,各个诊疗门槛都过滤了一遍,确诊为胃癌晚期,主治医生告诉常天明:“晚期了,回天乏术,回家静养吧,希望出现奇迹。”
常天明不敢告诉郝守英,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说:“看你这人,真不挨鬼,惊死爹吓死娘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急性病,输点止疼药就没事了!”
郝守英从常天明那装出来的表情,明白自己得了绝症,留给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她淡淡地说:“他爹,咱回吧。只要能和你相守在一起,俺就知足了!”
看着她已到人生末路,儿女们也不再记恨她了,都想多陪陪她,少一点遗憾,多一点安慰。却被她婉言拒绝了:“孩子们,你们的孝心娘心领了,你们都各有各的工作,就别耽误了。有你爹一个人守着俺、陪着俺,就行了。俺真到了那一天,你们要好好的孝敬你爹,俺就放心了!”儿女们拗不过他,只好把她送上车,洒泪而别。
常天明真好性情,他把痛苦压在心底,陪着笑脸,无微不至地伺候着郝守英,煎汤熬药、端屎送尿、洗脸洗脚,尽量让她活得舒服点,开心点。郝守英也顽强地与病魔搏斗着,当她从昏迷中醒过来时,看到落日的余晖透着红光,反射到常天明脸上,那只镶嵌着蓝玉的眼睛闪闪发光,便呼唤常天明:“你过来,让俺好好端详端详你!”
常天明听话地坐到她跟前说:“俺这模样有啥端详头?”
郝守英扑簌簌掉下泪来说:“天明,你眼里那块玉放光哩!当真是块宝贝哩!俺后悔从前瞎了眼,守着宝贝不当宝贝。你记恨也罢,不记恨也罢,反正下辈子俺还找你这个眼里长玉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常天明心里难受,就这么个大活人,说完就完了,好在有俺伺候着她,俺若到了这一步,结果如何,实难料哩!不管怎说,能相守到死,也是缘分啊!他不由得动情地说:“守英,俺不嫌弃你!要说宝贝,俺可一直把你当宝贝供着哩!所以俺处处让着你,深怕把你这宝贝丢了,结果还是……,唉,不说那些糟心事了!现在不是又找回来了吗,你可不能半路再把俺丢下不管啊!”
就在那晚,郝守英静静地躺在常天明的怀里,走完了自己的人生路。
潘岂缘和常天明是至交好友,他给郝守英送来一副挽联:
“悔也罢,恨也罢,人生孰能无过?
好也罢,歹也罢,最终书归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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