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二浪一怔,用眼角瞟了一眼站在门口垂泪而浑然不知的仇月鲜,摇摇头又点点头,“嘘”了一声。
金大浪叹了口气,把话题一转:“听说苟成艮打发得很排场。”
金二浪点点头说:“人家有干儿子冷若冰给张罗着,自然有人来捧场哩!所以……”
金大浪说:“二浪,这份荣耀咱也得争哩!哥好歹也为党干了十多年,‘凌烟阁’上应该有俺的名字,这事儿让骇浪去办。张春来现在成了气候,让他代表村两委给俺开个追悼会,规模要比苟家越大越排场,让那些反对过俺的人们知道,咱金家人多势众,活的轰轰烈烈,死得有名有扬!”
金二浪说:“哥,您放心,咱家办事不比别人家差。漫说咱还有人在班子里,就是不在了,老虎卧过的盘子也大着哩!从上到下,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金大浪从清醒过来到现在,说了很多话,感觉到身体乏困,扭头看见仇月鲜仍然站在门口抹眼泪,怒道:“你这臭娘们儿,老子还活着哩,用不着你猫哭老鼠假慈悲。滚!”
仇月鲜怒视着金大浪说:“人在做,天在看,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金大浪感到头晕、心悸,一头杵在床上,昏迷过去。
金二浪拉着金骇浪退出病房,在走廊尽头说:“大哥快不行了,咱还是把他弄回老家吧。毕竟在本乡本土好办事哩!”
金骇浪点头道:“就依二哥安排。咱得把元月叫来,让她去用车,这花钱的事,她比咱有办法。”
十分钟后,元月像一朵彩云飘进了病房,一身花里胡哨的晚装,无处不显出她超凡脱俗、与众不同的魅力。她现在是金家人在这一亩三分地儿花钱办事的唯一靠山,需要多少,随手拈来。那些无本而来的身外之物,应该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她不再是那个在金大浪面前少言寡语、胆小怕事的小女孩了,她如今在金家人面前是一个有尊严的财神爷,她可以毫不吝啬地拿出钱来让他们去挥霍,去吃喝嫖赌抽。反正那些钱都不干净,用在那些肮脏地方正合适。她这么做,为的是不让可怜的娘再受任何伤害。她早已知道自己姓子名谁,只是不愿意在生她养她的娘的伤口上再去撒盐。自从上次仇月鲜不辞而别,她知道娘在生她的气,但那是无可奈何的事,谁让吕蛤蟆把她当商品出售给别人去换取更大的利润来着?为了不让娘更伤心,她只能忍辱负重、继续维系着与吕敏文那点表面关系。继续与那位领导者保持着那种微妙的交往。她常常暗自垂泪,自叹命运在捉弄人,他和他娘竟有如此相同的遭际!
仇月鲜与金大浪的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她像个深宫怨妇,表面上似乎受人尊重,其实内心却承受着无限痛苦。她害怕女儿步了自己的后尘。因为她懂得情字的珍贵,一旦失去了就意味着终身痛苦,“幸福”二字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了。
元月瞥了一眼昏迷着的金大浪,一点都不感到惊慌。打从金大浪一得病,她就知道这个曾经虐待自己和娘的人离死不远了。金大浪那骷髅似的躯体,灰白的瘦脸,无神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威风。说实话,她不怜悯他,反而从内心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她甚至暗暗庆幸娘很快就能摆脱枷锁,获得自由了。只要娘自由自在地与那个相爱的人走到一块儿,那才是最值得庆幸的。她深情地回眸看看低头垂泪的娘,便张开双臂搂着娘说:“娘,俺真想您呐!”母女俩拥抱在一起。
金二浪不耐烦地喝道:“人还活着哩,现在不是嚎丧的时候!省点尿水水吧!”
金骇浪说:“元月,你爹不行了,俺们不想让他做了异乡之鬼,想把他送回老家去,所以叫你来,给安排几辆车子,咱们连夜赶回去,你看?......”
元月一边抹泪,一边看着娘,仇月鲜点点头,元月说:“好吧,俺去安排车子,你们去办出院手续,车一来咱就走!”她把一沓票子塞到娘手里,走了。
金二浪从仇月鲜手里抢过钱来,说:“俺去办理出院手续,,有富余就交给根儿保管着吧!”
子夜时分,一阵笛声打破了昂首村的静谧,几辆小轿车停在金家门口,金根儿拨开了防盗门的按钮,吆喝了几声“心心!”没人答应,骂道:“日他娘的,这家伙又到哪里浪棒子去了!”金二浪等把昏迷着的金大浪抬进了正房暖阁里的大炕上,说:“哥,咱回家了!您好好歇歇吧!”
金根儿推开自己住的房门,发现米心心蒙着头钻在被窝里睡大觉,便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骂道:“日你娘的,睡死过去了?大炮都轰不醒来!”米心心揉揉惺忪的眼睛骂道:“你这死鬼,吓俺一跳,啥时候回来的?”
“俺爹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大惊小怪个啥?他回来又不钻俺的被窝个筒儿,你瞎咋唬啥哩?”
“少放屁,俺爹快不行了!”
“啥?”米心心不相信这是真的,老家伙前几个月回来还好好的,夜里敲她的门,干那种事,色劲大着哩!怎说不行就不行了呢?”侧耳听听隔壁的嘈杂声,才相信这是真的,急忙坐起来穿衣裳。
毒瘾发作的根儿拉着她的衣角说:“亲爱的,快给俺点白面儿吧,从昨个儿俺就断顿了,一路上俺比俺爹还难受哩!快!”
“俺这会儿上哪儿给你弄那玩意儿去?忍忍吧,等天明了,自己出去找去!”
“心心,求你了,就当是救命哩!”
“俺真没有!”
“俺出高价!”
“多高?”
“十倍!”
“拿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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