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柳湘的女儿,怎会轻易受伤?”陈可明回忆起往事,眼中流露出伤感,“你娘当初,可是崆峒前三的高手,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若无她救我一命,我只怕活不到现在。然后,她……”
“我娘死前杀了六个魔教护法,杀得人头滚滚,剑都砍卷了刃。”温轻竹道,“她应当很高兴。”
说到早逝的母亲,她心中总是发痛,此刻强忍悲伤,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她就是这么个性子。”陈可明道,“温兄当时受伤退至后方,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提起父亲,温轻竹神色一冷:“我爹要是真勇敢,就算受伤也得去帮我娘。他就是个胆小鬼罢了。”
“……怎能这样说温兄?他也是有心无力啊。”
温轻竹只是冷笑。
陈可明看着她,放缓声音:
“轻竹,你才回家,温兄就要急着把你嫁出去,我实在不知他怎么想的。就算想为你找个良人,也不该用这种手段。若你不愿意,陈叔替你……”
“多谢陈叔。”温轻竹道,知他是好意,但自己心意已决,“比武招亲,我也同意的。反正我爹向来说一不二。就算你反对……你有多久没来拜访了?”
陈可明闭口不语。
十年前,他与温义康是能交付性命的好友,十年后,他们都是崆峒掌派人的竞争者。温义康优势极大,唯一能威胁到他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都在劝,莫要再与温义康来往。
他不愿因此与好友背离,可要说彻底放弃……那可是崆峒啊,崆峒掌派之位。
天底下,到底俗人居多。
若温义康胜出。那时陈可明纵然心里不甘,也只会祝福他。若陈可明赢了,想来也不影响两人情谊。
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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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明唠叨了许多,到底没能改变温轻竹的想法,也没见上温义康一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温轻竹则恢复那冷淡模样,向前走去。柳湘生前死后都是闻名天下的女侠,却只在白羽镖局中立了一个小小的牌位,窗外种着柳树,正应了她的名字。
那里已经有人了。
温轻竹脚步一顿,想离开,那人却先回了头:“你来了?”
那男子不怒自威,眉宇间带着丝戾气。即便眼前是亲生女儿,表情也未曾缓和。
“嗯。”温轻竹淡淡地说,“很快就要走了。我来看看娘。”
温义康不再说话,明明是父女俩,却话不投机,关系僵硬。
过了良久,温义康道:“你总算不再胡闹。”
世人皆知白羽镖局的千金失踪,却不知她是主动跑出家门。这离家出走的行为,在温义康口中,便是“胡闹”。
温轻竹冷笑一声:“胡闹?你就是这样想我——”
她突然住口。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她,无论说什么,眼前这个人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温义康始终固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坚信世间就是他以为的模样,坚信柳湘的女儿,柔弱到自己活不下去。
温轻竹连半句话都不想说,抬脚便走。反正和这人再见不到几面,用不着给自己添堵。
她的离开,没有让温义康脸上泛起半分波澜。从始至终他只是望着牌位。
十年前那人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却已是阴阳两隔。
“……阿湘。”他突然道。“若你还活着,只怕也对我失望透顶吧?”
牌位和死人都不会说话,所以他只是自言自语。
“如今我早已变了面目。就算下去见到你,你也是认不出我的。我有时,也觉得认不出自己。”
走到这里,已经没法再回头了。
温义康缓缓掀开袖子,在手臂上一揭,一块类似人皮的东西就掉了下来。露出一个黑色怪异符号。
欢喜教喜用蛊毒控制手下,身怀蛊虫者,往往身上会显露类似的纹身。
蛊虫虽有毒,却令人趋之若鹜。只因发作时并不痛苦,反而似魂魄出窍,抛弃肉身,飘飘栖身于九天之上。待神志归来,意犹未尽,实力暴涨一截。
精进武功,不仅不需要勤学苦练,反而快意似神仙。欢喜教,欢喜一词,恰如其分。
第一次蛊虫发作后,他欣喜若狂。那时想着利用魔教往上爬,时候到了便一脚踢开。反正他们远在北夏,被宣平帝吓破了胆,怎敢再伸手中原?
可现在……
“阿湘。”他道,“你放心。我会给轻竹挑个好夫婿,嫁得很远,再也不回崆峒。就算我当上掌派人又回归欢喜教,也牵连不到她。”
说罢,他感觉蛊虫已经蠢蠢欲动,连忙将上衣褪去。盘腿打坐,面对着牌位,脸上不自觉露出对女儿都没有过的笑容。
看起来,很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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