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无其名,亦未料陆渐红欲单独与他交谈。然事已至此,唯有坦然面对,此人虽为当代权臣,亦是他亲生父亲。忆及旧日,父子同榻,共论人生理想,如何立身成仁。彼时令他敬仰之人,今日竟成为心中之恨?
陆渐红坐定,指向对面榻席:“张松,坐下吧。”
落座榻席,陆渐红默不作声,目光深邃,洞察张松心绪。张松强自镇定,却难掩千钧压力,几乎窒息。
此时,陆渐红开口:“基层的生活感受如何?”
语简意深,他人之口,仅是言辞,陆渐红之言,却让张松感受到深切关怀。原来,他并非漠不关心,张松对陆渐红的理解顿生。
“充实且无奈。”张松已知,压力并非源自父亲,而是自己执着过甚,若无此执着,压力顿消,心神亦清明。
陆渐红微颔首:“如此便好。”
张松疑惑:“充实我理解,为何无奈也是好的?”
陆渐红淡然道:“何为好,需自行领悟,体会,方能明了自我所为,所求何在。理想虚无,人若无理想,如行尸走肉。各人理想各异,不可强加,不问你的理想为何,但你必须明晰,如此方有目标。”
言及此,陆渐红轻叹:“一人无理想不足惧,惧只怕众人皆如此,民族若失理想、信任,便是可悲。张松,你兄弟姐妹中,你历练最少,未经苦难,难以体会人间疾苦,故不许他们涉足政坛。你不同,你所见所感远超于他们,虽不敢断言你日后成就如何,但你有其条件。闻你现在任副镇长,主管农耕,甚佳。”
张松问:“你居高位,可知基层实况?”
陆渐红未言,无须详述,高处不胜寒,张松此刻尚不明了。世间不公,他陆渐红虽如神,亦无法兼顾所有,以一己之力对抗丑恶,无碍,但他对抗的并非一人一事,而是一种状态。悲观而言,此状态背后的“敌人”强大繁多,他所能做的是改变现状,逐步扭转。
张松未能尽解,但终有一日,他会明白何为真正的无奈。
陆渐红道:“功成名就者回顾来路,无一不是披荆斩棘,破浪前行,故必有坚韧之心,以迎难而上,面对困境方能泰然,方能从容应对。张松,路漫漫其修远,然你今日,比我当年已强许多,我像你这般年纪时……”
“不过是个兽医站的小账房。”张松与陆渐红异口同声,陆渐红不禁笑出声:“看样子你已有自知,但我还是要赠你八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勿信命运由我不由天之谬谈,此乃生活,非小说。”
张松问:“父,你的意思是……”
陆渐红微笑,张松久未以此称呼唤他:“我并无他意,只想告诫你,所见所闻未必为真,需用心感受,用脑思考,勿受他人左右。”
小高近前,附耳低语,陆渐红点头,轻叹:“时光匆匆,时不我待,张松,展示你的才华吧。”
目送陆渐红离去,张松心中一股力量积聚、膨胀,充斥胸臆,竟让他无言以对。愣了几秒,张松疾步追随。
陆渐红闻声回首,张松赶至,抬头道:“父,新年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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