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佑把她的手捉回来,含笑道:“你说的对,所以我已经命魏光嗣亲赴西南境,解决此事。”
“可魏大人是御史,是文官啊!”
“不,”孔佑笑道,“他曾经是武官,有经略边疆的经验。”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
沈连翘用孔雀羽毛在桌案上胡乱划拉着,从一个点,划出一条到另一个点的线,看那方位,像是洛阳到大梁。
孔佑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几分担忧,几分解释不清的焦躁。过了许久,他轻咳一声开口:“听说你找孙太医要到了恢复记忆的药。”
孙庄敢把药物给沈连翘,却不敢隐瞒此事。
沈连翘漫不经心地点头道:“还没吃呢。”
孔佑道:“那药是从夹竹桃里提取的,孙庄试了多次,也不能剔除毒性。我看你如今什么都记得,就不要吃了。”
“我不记得良氏名单啊,”沈连翘叹息着抬头,“名单已经烧毁,除非我恢复记忆,否则记不得他们了。”
孔佑心中微跳,松开的手指握紧,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他想了想,最终起身走到沈连翘身边,俯身抱住她:“让孙太医再试试吧,我总怕你伤了身子。”
沈连翘轻轻“嗯”了一声,紧蹙的眉心像越过山石的溪水。
“不想打仗。”她说出了真心话,模样委屈无助,又带些懊恼。
孔佑把她抱起放在腿上,颔首道:“好。”
一个吻落在他脖颈,绵软又炙热,带着野玫瑰和栀子的香气。沈连翘亲了亲他,头在他怀里拱了拱。
“你不会听我的对不对?毕竟是他们先不守规矩。”
“我会去查证。魏光嗣这会儿已经离京,他带着尚方宝剑,有便宜行事之权。”
虽然孔佑这么说,但沈连翘的目光落在信笺上,怎么也放心不下。
山里的水都在山势低凹些的山涧,从山涧运一桶水到寂照宫,需要两个时辰。
杨桐陌到了山上,也保留着晚间沐浴的习惯。故而每日专门负责从山涧挑水砍柴的仆役,有十多人。
即便是这样,也会有用水短缺的时候。
今日她坐在浴桶中,在氤氲的水汽中淡淡道:“水冰了,要我亲自去烧水吗?”
近身伺候的奴婢立刻跪下请罪:“今日傍晚娘娘浇花,用去了一些泉水。这会儿水不太够,请娘娘趁着水还不冷,起身吧。”
杨桐陌点头起身,立刻有婢女送来棉袍包裹住她。
她走到跪地婢女面前,温声道:“在这荒芜之地伺候我不容易,你也起来吧。”
婢女神情忐忑站起来,然而还未等站稳身子,忽然感觉有人按住她的后背,她向前栽去,脸上一片温热,上半身已经浸入浴桶。
处罚她的嬷嬷狠狠道:“以下犯上,罪无可恕。”
婢女在水中奋力挥舞双手,惊惧间呛水昏厥,被嬷嬷推入浴桶,溺毙在内。
“明日给娘娘换个新浴桶,”嬷嬷道,“要松木的。”
四周伺候的奴婢跪地听令,没有人敢看浴桶一眼。
杨桐陌向屏风后走去,神情无波,唇角带着一丝烦躁。
住在山上实在太不方便了。
不过要不了多久,她便能回到皇宫了。
还是宫里好啊。
杨桐陌轻轻散开头发,看向皇宫的方向。
她曾经是那里的女主人,以后也会是。
清晨孔佑醒来时,沈连翘还睡着。
他把她踢开的锦被展平,轻轻盖在她身上。
沈连翘在梦中皱着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他没唤醒她,穿衣后经过妆奁时,抽出金银玉饰下的暗格,看了看。
她还是习惯把重要之物放在妆奁里。
孔佑取出里面的小锦盒,看到黑褐色的药丸。
服用这颗药,会胃部疼痛口吐白沫,严重些的,还会意识模糊或者昏迷。
良氏的仇已经报了,没有必要为了记起那些人,伤害自己的身体。
即便要吃,也得等太医制出毒性小的解药。
孔佑把药收进衣袖,离开大梁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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