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
他总觉得这冥冥中的巧合,好像在指引着他寻找一个真相。
华神医救了他,又在一年后救了那洛娘子,也就是小福;又过了十二年后,有什么指引着他遇到了小福,然后他们在这菡香郡的弹丸之地,揭开了十四年前那桩冤案的面纱。
此事若只这一个人证,未免太难证明什么了。
但小福说,可能还有一人存活于世,那便是那日搜出叛国书信的金吾卫首领闻听的儿子,闻放。
闻听同她家小姐一样,敬德六年四月便在追捕一个入室盗贼的时候,被那盗贼一剑穿胸而死。后来闻听的夫人得了癔症,整日疯疯癫癫,两个月后竟放火将整个闻家付诸一炬,其子女皆被烧死在房中,只有那闻放未能寻到尸首——人人都说,是那闻放受不得父死母疯的刺激,纵火烧死疯母和三个妹弟之后便跳入那永定河淹死了,那时正值多雨季节,河水暴涨汹涌如同一条咆哮的黄龙,搜不到尸首再正常不过了。
袁家近卫散出去的人四处暗查线索,有人回忆敬德六年确实有那渔家在彤江入口处捞起来一具尸首,正准备拖上岸交于衙门,那尸首竟活了过来,直把人吓得够呛。
传言神乎其神,说那人已经泡得形同巨人,肚大如斗,眼肿如灯,连那黑紫的舌头都挤出来了,结果一上岸竟然活过来,抓着人的手哇哇吐水,差点把那渔家的掌桨人吓死,病了好几个月才能勉强起得床来。
最后那人因起死回生,有了佛缘,据说最后被一个老和尚带走,出家了。
永定河汇入彤江的口子那里,捞起诈尸人的地方,便是那千佛山境内。
千佛山因山峰形状奇特,每逢那大雾天气之时,山峰上就像是有无数佛头鼎立,故而又被称为佛头山。有了这个缘故,山上寺庙林立,香火旺盛,每逢佛祖寿辰,这汴梁的富贵之家更是络绎不绝地来上香拜佛,添香油钱。
大大小小的庙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要在这么多大小寺庙中寻一个十三年前出家的少年儿郎,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有些酒意了,自己耍诈把舅兄喝倒,自己也喝了不少,此刻他无比精神,伸手把那案几用力一拍:便是大海捞针,沙里淘金,哪怕要把那千佛山翻过来,只要我袁无错想找的人,从来没有找不到的!
太子不堪大用,何家更是祸国殃民的一个恶首,那武定侯府、宣威侯府,统统要将他们拉下马!
只要不是他何家子孙当道,哪个皇子坐上那个位置,大萧都不会差!
待他心想事成,自己便能安安稳稳地娶媳妇了。
袁小岩被他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喝多了,着急忙慌地吩咐人弄了醒酒汤进来,才发现他酒劲上来,早已靠在那躺椅上睡着了,连个肚子都不盖,脸上倒是笑得开心的很。
袁小岩一边为他盖上毯子,一边嘀咕道:“到底是做了什么美梦了?笑成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八月十三,虞家谢恩宴后,又是定远将军府,莫世平夫人的四十岁寿宴——这汴梁城就是这样,今日这家花会,明日那家寿宴,后日又是那一家满月,大后日又是另一家娶亲,便是一日都没有闲暇的时候,天天都是吉日,故而大家宴请送礼,来来往往,真是好不热闹。
这天,薛云初又被段氏带出门去,与定哥儿、薏哥儿一道去了莫将军府上。薏哥儿把定哥儿也带成个莫应星的忠犬,两个人像两条小狗一般巴巴跟在莫应星后面,把莫应星几个侄子侄女都看醋了。
这两人,定哥儿也就算了,没有亲生的哥哥,薏哥儿可是有两位哥哥的!
莫应星的大侄儿莫安澜已经十岁,对那十一岁的薏哥儿实在是非常的不对付,倒是和八岁的定哥儿关系良好;双生子莫安沨与莫安渔六岁,和八岁的姐姐莫润池倒是非常喜欢定哥儿那个好看的姐姐,一时间薛云初被三个小不点缠住不得脱身,凌双双急急扯出被莫安渔抓着的袖子几下就腾到了那屋顶之上——都别来烦我。
这世间远香近臭的道理真是适用于四海,无论是哥哥还是姐姐,都是别人家的好。
莫应星和袁无错从外院返回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定哥儿薏哥儿欢呼一声冲着自己跑来,澜哥儿小心翼翼地护着差点跑摔了的定哥儿;沨哥儿和渔哥儿以及润姐儿围着薛云初,要她教自己武功,尤其是润姐儿,已经拉开架势要和阿初姐姐比划比划;屋顶上还坐着一人,一身深绿配浅绿的衣衫,那脸也是绿的,在那屋顶上燥得直拿袖子扇风。远处一群婆子丫鬟站成一群,看着这一堆鸦雀无声。
莫应星见凌双双那个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上一回见她,还是在虞府,她瞪着袁七恨不得提拳头揍人;这一会看到她,又是在自家屋顶上,她被几个孩子的声音烦得像是那被念了紧箍咒的猴子,这人可真够有意思的,生动活泼,喜怒形于色,完全不同于这汴梁女子,倒是个性情中人。
袁无错一双眼睛只盯着被莫应星三个侄子侄女围着不得脱身的薛云初。此刻她虽被三个孩子围住,应对颇有些吃力,但那张小脸上一丝的不耐都没有,一直对她们温和的笑着,小声地解释着什么。
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完全没注意到屋顶上有一对火眼已经将他烧了个对穿。
凌双双飞身从屋顶上下来,一脚便踹向那看呆了的袁无错。袁无错反应极快,立刻闪身躲开,莫应星正边走边转头和袁无错说着什么,等到他觉察到耳畔的簌簌风声,伸手抓住那踢过来的一只脚时,反应已经是有些慢了。
他刚刚抓住凌双双的一只脚,凌双双大惊:她要踢的可不是这人啊!便急急缩回脚,脚是缩回来了,鞋子倒是落在了莫应星手中——那鞋子已经有日子没洗了。
一时间,院中几个哥儿姐儿都愣住,只有薏哥儿那个二愣子拍着巴掌喝了一句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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