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金盆金壶金珠金碗金饰,成堆的金器堆叠在一起,有的因为年岁久远已经压得变了形状。
袁四将火把插在了壁龛里,又点燃了几处墙上的火炬,密室的大部分阵容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袁无错用帕子将骨架腰部的一块玉腰带拿起来,仔细研究了上面的纹路,又查看了手骨上的戒指,这才对莫应星道:“这人应该就是万重阳,那时外头点火的怕是另有其人。”
薛云初闻言道:“看来胡师爷说得对,万重阳的宰相府,既是个旺子嗣的好宅邸,也是用来葬身的好墓地。”
凌双双着急道:“别看什么万不万重阳的了,快来看,这都是些啥?”
她指着旁边一个已经有些腐坏的大方木盒道:“这是什么?看起来倒像是珍珠。”说着便伸手去抓一把起来看看,哪里知道刚刚抓到手上,那些珍珠便顷刻间碎成缁粉,如同沙土一样纷纷从她指缝里散落漏了出去。
“这些珍珠放了快两百年了吧?估摸着是都坏了。”薛云初替她擦了擦手,几人便又往密室深处走去,在成堆的金银垒成的方垛间不断穿行,直到走到密室尽头,所有人都被几个腐烂的木箱子吸引了目光。
箱子里滚落的宝石和玉器、腐坏的字画丝绸散落得到处都是。
凌双双站在一座一人多高的玉屏风前,又侧头看着比自己人还高的金砖堆和银锭垛子,啧啧叹道:“他就一个人,要这么多金银作甚?”
“万重阳身体没有外伤,这密室内东西整整齐齐,没有打斗痕迹,看起来他倒像是出不去在里头饿死的。”莫应星道。
“大概门被封住了,食物也吃完了,金银玉器到底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守着自己毕生搜刮来的金银饿死在这密室里,倒像是给自己提前找好了坟墓。”薛云初道。
几人出来之后,便叫人把守着入口,便叫人去呈报瀚冲帝,这几日便要将这些金银搬去国库,以充军饷。
近半月的喧闹和折腾,财宝终于寻得之后,这天夜里的莫将军府终于回归了平静。除了看守密室入口的护卫之外,后花园十分宁静。
看守的几名护卫喝得醉醺醺地靠在了假山石处,不多时就鼾声震天。
三更时分,数十个黑衣人潜入了莫将军府,在那人正准备打开石门走进密室之时,周遭的火把霎时间都亮了起来,扮作打呼噜守卫的袁四袁拓也目光清明地站在了他的对面。
“张大伴,别来无恙啊。”袁无错坐在黑衣人对面,两只胳膊支在膝盖上,十分惬意地望着他。
张肆伍眼见自己行踪暴露了,提刀便与袁四袁拓打了起来。
袁家近卫中,袁四袁拓的部下也从四周涌了上来,对着那群黑衣人便是直接出击,不留分毫空隙。
一时间不闻人声,只有刀剑相撞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突兀,打了半个时辰,黑衣人纷纷倒下,生擒两人,斩杀九人,逃走一人。
张肆伍被两大高手围攻,原本还游刃有余,可是到底年纪有些大了,酣战许久,此刻竟有些体力不支。见自己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便生了退意,一刀对着袁四急速投去,奋力撞开袁拓边想从干涸的湖底腾上岸边。
刚一露头,凌双双就一撅头给他拍了下去:“走你!”
张肆伍挨了当头一棒,眼冒金星。刚一落地便叫袁四一腿扫倒,两人一齐将他死死按住,又几下卸了他的胳膊,这才用绳子绑了。
袁无错打了个呵欠道:“收工!打道回府!”
天牢内。
“张大伴是如何知晓万重阳的宝藏的?潜伏三十年,你可真够有耐心的。”袁无错十分自在地坐在张肆伍的对面,把玩着手里的一柄金镶玉的如意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这就是从那密室里来的。”
张肆伍看着袁无错手里的东西,眼神恨不得吃人,瞪着他就是不出声。
袁无错又拿起一块玉璧道:“这个成色,据说是从注州搜刮而来的,拿着可十分压手。”
指尖又拈起一块金饼道:“你可知那密室里,有多少块这种金饼?我的人到现在还没数完,便是那些腐烂的珍珠,都有百十斛之数。”
说罢将那金饼扔进箱子里,道:“张大伴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宁愿冒着被抓到危险也要夜闯莫将军府,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张肆伍红了眼,忽地暴怒道:“这本就是我的东西!都是我的!”
袁无错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哪里就是你的东西了?”
“你懂什么!我乃万重阳第七代传人,万九章是也!你说,那些是不是我万家的东西?”
袁无错道:“你说你是万家人,你就是万家人了?我还说我是玉皇大帝呢!”
“哼哼!真是无知小儿!你可知,‘万重阳保万岁,重阳死江山易’?我万家就是前朝的护国神柱!若不是那一场大旱,我先祖只要活着,还轮不到他郑家来坐这个江山!”
原来前朝覆灭前两年,万重阳贪污受贿已经到了极致,触怒了包含五姓七望在内的世家大族和文武官员,所有人上疏前朝皇帝要即刻斩杀万重阳,百姓举着火把在宰相府外团团围住,高声叫骂,其声如排山倒海,吓得万重阳几乎尿了裤子。
但经历数次奇遇的皇帝自然知晓杀万重阳是个什么结果,为了平息众怒,便假意周旋,叫人将万重阳藏在了早就挖好的密室内,等风头过后再将他悄悄转移走。
可惜,重阳死,江山易。
一场大旱导致民不聊生,对万重阳的滔天民怨又席卷到了前朝皇室身上,最终也没人将万重阳从那密室里接出来,石门也不知因什么缘故坏了,生生将万重阳饿死在了金银堆中。
“只怕张大伴三十年隐忍潜藏,不光是为了这批宝藏吧?”袁无错道:“你手上还藏着前朝余孽,我说的可对?”
张大伴两眼一闭,忽地仰头对着天空大喊道:“皇上!微臣有愧于先皇,未能复国,唯有一死方能谢罪!”
说罢便要咬碎嘴里的毒丸自尽,被袁四迅疾如闪电的一只手扼住了下巴,咔嚓一声,他便再也咬不拢牙关了。
袁无错将毒丸掏出来扔在了一旁的碳炉里。
张肆伍面目扭曲,嘴里发着含糊不清的哀嚎,如同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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