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没进这个家门开始,家丽就为何家付出着,到如今,依旧付出。其实也是这二年建国才逐渐释然。人说付出就有回报,但人与人之间,尤其是亲人之间,如果付出,就必须要回报,只会让自己痛苦。
小院子里,鱼缸边,家丽和建国吃着吊瓜子。
建国冷不丁说:“明天我不去了?”
“别去了,人多闹腾,小冬和王梦过去,老二她们几个也去,你看家。”
“真要做。”建国忍不住说。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个,能做见死不救的人吗?”
“你就是太重感情。”
“你不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当上辈子欠她们的,这辈子还清了,下辈子轻松自在。”
“不必下辈子,下半辈子,你就能轻松自在。”
“自在在哪儿?”家丽喟叹,“操心的命。”
小冬推院门进来,说门口怎么有个快递包裹。家丽才想起来,快递员打电话说送来,家里没人,她让他放在门口。幸好天黑,没人拿走。家丽问:“王梦呢?”
“回她妈那儿了。”小冬答。
家丽又问:“她那个妹嫁出去没有?”
“没有,老大难,她看上的看不上她,看上她的她看不上。”已婚的小冬已经有资格把嘴长在别人身上。“这什么包裹?”他问。
家丽拉开客厅大灯:“不是你买的东西?”
“我没买。”
“那可能是王梦买的。”
小冬去拆快递,有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双皮鞋,绛红色,坡跟。
家丽凑过去看:“王梦怎么选这么个颜色款式,我穿都嫌老气,哪儿买的?”
小冬一看收件人,嚷嚷着:“妈,给你的,收件人,何家丽。”
建国和家丽都凑过去看。家丽最是诧异:“给我的?我没买。”
再细看,收件人一栏的确写着她的名字。“给我的……是给我的……”家丽自言自语,又看看建国。
“看看发件人。”建国提醒。
发件人一栏没写名字,只有一个数字:12.31。
家丽浑身一颤,这是小年的生日。建国也瞬间明白,沉默无语。小冬拽过来,不走心,读:1231。跟着唱军歌:“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家丽鼻酸,眼眶湿润。建国笑说:“不是挺好嘛,想起你了,哭什么,试试。”
家丽果真立刻试了试,大小刚好:“我就说这个款式洋气,颜色也好。”家丽夸赞。小冬刚洗完脸,吆喝一声:“不要钱的,怎么都好!”
建国说:“明天就穿这个去。”
省立医院,一切都安排好。家丽入住,穿上病人服,才在妹妹和儿子的陪同下去看家喜。门推开,家欢先说话:“老六,大姐来看你了。”家文和家艺开道。小冬扶着妈妈,走到家喜的病床前,化疗后遗症还在,家喜顶着个帽子,神色憔悴,瘦得几乎没有人样。家丽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家喜强撑着要坐起来,宏宇连忙在她背后垫个枕头。
家喜嘴唇颤抖,泪珠在眼里转了又转,终于夺眶而出。家丽伸出一只手,家喜连忙握住,凄哀地叫了声大姐。
“没事的。”家丽面容慈祥。有光。
家喜忽然捉起家丽的手,朝自己脸上胡乱打过去,一边打一边痛斥自己:“我不是人!我该死!我该死啊……我不是人啊……”众人皆惊,连忙去拉、去劝,家喜好容易平复,还是哭。家文帮家丽找了个凳子,坐下说话。周围站着一圈人,都看家丽。
家丽这才说:“姊妹妹,有今生没来世,过去的恩恩怨怨,我放下了,你也放下。我救你是我的事,我想清楚想明白了,你也别觉得欠我的情。爸走之前叮嘱我,家要维护好,妹妹们要顾好,我记住了,这是我的责任,可能我还有做得不到的地方。但我睁眼一天,何家,就还是六个姊妹,不能少。老六,命由己造,放过他人叫慈,放过自己为悲,不管未来如何,希望你好自为之。”
家喜泣不成声。
家欢小声对家艺说:“大姐成菩萨了。”
家艺道:“要不怎么是大姐,占的福分最大。”
家欢笑说:“你是老三,那意思是,你福分比我大?”
家艺确定地:“那是当然。”
家欢说:“我不信,我看老五现在过得比谁都好,她还是老五呢。”
家艺小声地:“跟她比?她是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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