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机,抬了抬下巴,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
他说,“弱肉强食,你没有和她对弈的资本,却得罪了她,你让我解决什么?”
祝玫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便道,“景申那个薛文龙,我打算把他职务侵占的事情捅了,这样可能会得罪您的供应商。”
陈逢时的手随意地搁在沙发扶手上,他仰了仰头,放松了一下肩颈问,“不过是一个乙方,没了容速达,还有怡莱、珠研、京龙,这个市场是开放市场,求着当我供应商的多了去了。”
祝玫却道,“但容速达是容家产业,和薛文龙穿一条裤子的可是容家的侄子。容家和您家二叔的二女儿是姻亲。”
陈逢时却说,“关我什么事?”
意思就是,随便得罪,他不在乎。
有陈逢时这句话,祝玫说了声行。
陈逢时起身去洗澡,出来的时候,祝玫在客用的洗手间洗了手出来,拿起了他那本《刚果战争》准备为他读。
陈逢时小时候,曾经得过结膜炎,他眼睛并不是很好,容易发炎。
但他喜欢看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可自从听了祝玫的朗读,他就喜欢上听书了。
他后来投资了两个听书平台,祝玫当时也跟着投了点钱,如今公司都上市了。
不过祝玫第二轮就退出了,赚了不少,已经十分可观了。
陈逢时到了此时,的确已经很疲惫了。
祝玫翻开书签页,开始读了起来。
而陈逢时就一直看着她,听她说话。
她身上的香气,有安神的作用。
怎么可能对她没有念想呢?
没有念想,这种签约仪式,随便派个副总过来就行了。
他也没必要在京城谈了项目之后,又眼巴巴地赶回来。
除了婚姻,他没什么不能给她的。
但她要的那些,他给不了,也给不起。
她明明是知道的。
卓莉娅说,她是在玩欲擒故纵。
他知道不是。
她对他不是没有心动,只是不够。
但要怎么才够?
他不知道。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在外面有个把女人有什么稀奇的?
他愿意给她事业,给她钱,给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这女人总是来去如风。
也许,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幻梦。
但当她在他身边停留的时候,他的人生又那么的真实,有血有肉。
祝玫的声音很好听,抚平了他连日来因为跨国商业谈判不顺利而产生的烦躁。
“长期势不两立的双方就像结怨的亲戚,友情和相互较劲始终如影随形。”
“‘我们从没有时间给他们安排一场体面的葬礼,’他遗憾地说道,‘我们拿不出什么东西去悼念他们。这真让人难过’对于一个尊崇祖先的文化而言,这一幕无疑让人心酸。”
她声调沉缓,读着残酷的战争和叵测的人性。
陈逢时突然对她说,“当时我还不足以把控全局,如今不一样了。”
祝玫诧异地抬头看他。
陈逢时道,“回瑞珂来,太小的平台不适合你。”
祝玫沉默了。
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知道没结果。
陈逢时这样的男人,能满足女人的虚荣感。
但女人往往很傻,认定一个男人就会飞蛾扑火。
人间聚散总有定数,没什么天长地久。
她怕自己成了金丝雀之后,折了自己的双翼,飞不出金钱名利的牢笼,失去了对自由的把控。
深吸一口气,她继续读了起来。
陈逢时却叫了一声,“may。”
祝玫停下了朗读的声音,手放在书上,问他,“是不是最近不顺利?听说大洋对岸的地产业务最近比较难?”
陈逢时道,“陈珂珞把负债搞那么高,神仙难救。只能资产套现加上新一轮融资保证资金周转,但融资方提出要年化收益11.24%,资产都卖了,收益从哪里来?这不是悖论吗?我一直和我爸说,只有不断拓展业务,才能有新业务,但他搞不过我七叔,他们太短视,不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马上要偿付新一轮的利息,我看他们还能卖什么。”
陈珂珞是陈瑞福和第三任妻子生的儿子。
只能说,陈家的人际关系,太复杂。
而家族企业发展又与这些人际关系息息相关。
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小缺爱是正常的,他迷恋权势也是正常的,权势等同于爱。
祝玫叹息一声。
陈逢时说,“回来吧,回到瑞珂来。”
祝玫看向他。
不是不心软的,却只怕踏出这一步,最后却覆水难收。
两个人落得见面都难的地步,糟蹋了曾经,他给她的那些照顾。
祝玫摇了摇头。
陈逢时转过了脸去,喝了一口温水后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晚几年遇到你,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如果最一开始,我们不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你是不是会接受我,至少,愿意跟我谈一场恋爱。”
祝玫垂头看着面前的书,没有回答。
他说,“may,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永恒,所以我只在乎当下。”
她答,“所以是我天真。”
陈逢时突然嗤笑一声,却说,“对付一个薛文龙,不用那么麻烦。他爸妈起名字也是不走心,薛文龙,薛蟠,最后斩监候,这结局都给他安排明白了。”
祝玫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却说,“我知道,景申上面好几家投资公司都跟瑞珂有关系,真要弄他们一个商业公司的副总,只需要您一句话。”
陈逢时道,“不想欠我人情?你原先欠的也不少,还差这一桩?”
祝玫说,“我有能力自己解决。”
陈逢时不说话了。
空气中,有祝玫身上的烟酒味混合着tF的馥郁花香调,以及陈逢时沐浴后的香味。
他最钟爱的hermes的味道。
此刻,都快凌晨四点了,再过一个小时,长夜就尽了。
他用手机连了蓝牙,播放起了舒缓悠扬的弦乐。
这是在告诉她,她可以离开了。
祝玫把书放在了沙发旁的矮柜上,站起了身。
她对着他说了声晚安,走了。
而他任由门关上,什么都没说。
保镖尽忠职守,站在门口。
他们是轮班制的。
保护和囚禁,从形式上看,似乎没什么不同。
就像包养和恋爱,只要是与这个男人建立基于欲望的关系,本质上看也没什么不同。
祝玫走到电梯厅,落地窗外,天尚未晓,
两三颗星子,衬着如墨染的天空。
酒意早就退尽了,人生寂寥得,就像此刻的深沉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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