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圈。
这些情况,叶墨珲都是知道的。
他又问卞祖德,“你们公司下面几个二级公司?具体有哪些业务?营收情况怎么样?”
卞祖德简单介绍了一下,叶墨珲一听就懂了,工资开得不低,但国企的效率,也就那样了。
越是没有发展的国有企业,或者是资源垄断型国有企业,裙带关系越是严重。
在不完全竞争的市场上,这些国企没有发展的主动性。
不到最后无以为继,是不会改的。
要改变现状,就是要砸人饭碗。
而他刚来,又能砸谁的饭碗?
要么把自己饭碗砸了,大家都去打劫算了。
但凡砸别人饭碗,别人就能把地上的饭甩你脸上。
胡大能就是前车之鉴。
清退了人,所以也得罪了人,走了倒也不是坏事。
叶墨珲沉默不语。
黄泳思见叶墨珲不说话,怕冷场,于是笑道,“别光顾着说话,吃菜,吃菜。”
黄泳思为叶墨珲舀了一勺芦笋炒带子,又给自家丈夫舀了一勺。
今天这家餐厅是做粤菜的,菜品很精致。
黄泳思不时问叶墨珲生活上还习不习惯,有没有什么需要她这里帮忙的,都是些家长里短。
叶墨珲倒是问,“泳思现在在哪里上班?”
黎沐风道,“她在渤江商业,今后还请叶区多关照。”
叶墨珲尚不及回答,卞祖德就道,“泳思现在已经是公司副总了,我还没恭喜过泳思呢。”
说完这句,卞祖德举了杯子,敬黄泳思。
看得出来,黄泳思不擅长酒场应对,掩着嘴,举了杯子道,“别这么说,我只是沾了光。”
说着,她看向自己男人。
叶墨珲看了一眼黎沐风,不由得想,黎沐风是以怎样的心情选择与黄泳思结婚的?
他不是很能理解。
他觉得自己还是个精神至上的人。
如果一段婚姻中,两个人的精神在不同的层次上,其实是很痛苦的。
彼此鸡同鸭讲,有什么趣味?
说不到一起去,怎么睡一个被窝?
不过也许是他自己的问题。
人家孩子都已经六岁了,而他还孤身一人,谁是人生赢家,一眼便知。
叶墨珲撇了撇嘴,心下暗嘲自己,倒是挺能为别人操心。
柳梅儿与他,早已是不可能了。
盂兰也找到真爱了。
他呢?
不由想到祝玫。
她的前男友此刻是别人的丈夫,当年他俩吵架的时候,曾有过这么一段。
他说像她这种男人婆,男人得瞎了才会娶她。
而她说,他这样的二世祖,女人得身患残疾才会嫁。
呵,如今他俩当年的话,倒是讽刺。
梅儿虽然终身残疾,却也没有允诺他。
而她盲目爱上的男人,最终娶了别的女人。
虽各有各的不幸,但他仿佛能共情她内心压抑了的悲情。
若非如此,她何至于在人前那么理智。
太过理智的人,只是把疯狂的感情,封印在了心底。
他忽然懊悔,自己当年轻狂,逞一时口快,未积口德。
卞祖德又诉了不少苦。
前一轮国企重组,把一堆以前区里企业的老员工转到了渤投集团来供养。
这些人都是二十多年前积累下来的,退休金每月要发放,是个巨大的包袱,每年丧葬抚恤,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另外,还有不少僵尸资产没办法处置,一次性处置,集团承担不了,这些问题,只能逐步消化。
还有一些房屋,表面上看着是空置,可以抵押或者变卖,但实际上里面安置了各种因为历史遗留问题,无法妥善安置的人员,比如孤老、特困户、残疾人,这就造成公司很多资产无法周转。
卞祖德说,“领导,公司要解决这些问题,肯定还是要靠发展,我们也想走出去,但是我们现在就是这样的现状,这样的人员结构,我几个副总经理,都是五十多了,渤江的老土地,他们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要他们创新,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最好还是通过持股,入股的方式,投一些项目去盈利。”
这倒是个务实的态度,叶墨珲觉得思路没问题。
黎沐风道,“当时张主席在任的时候就给他们提出过保存量、求稳定,做增量、寻突破的十二字方针。”
这十二个字放诸四海皆准,而用在内外交困的渤投集团身上,倒也恰如其分。
叶墨珲说,“张主席很有思路。”
卞祖德道,“是啊,张主席是很有水平的,不过叶区,关键是我得拿出行动啊,今年项目叫停,听说新江六块地的建设又要交给建安的企业,我没有项目做,可怎么维持。”
叶墨珲看向黎沐风,希望他说一说新江六块地的事。
黎沐风说了个大概,叶墨珲明白了。
周善民不信任渤江本土的干部,所以想从外面弄企业过来开发。
当然,也有可能这家公司是什么人介绍的,总之,是想打破过去的惯例,也打破龙腾集团和渤投集团包揽大小工程的格局。
但这么大体量的开发,建安的房产公司能吃得下吗?
跟当地这些部门打交道,没有渤投集团出面,能那么顺利?
沟通成本也是成本,没有相关熟悉情况的公司从中出面,很多事根本办不下来。
叶墨珲听着,觉得周善民怎比他还天真呢?
卞祖德道,“我们也希望和建安那家公司合作,一起开发这个项目,但目前看来,好像……”
黎沐风道,“下半年可能有两个道路市政项目,不过高速浅襄段至今没有批下来,这是个大项目,还能解决点实际困难。”
卞祖德道,“不论如何,叶区,您可一定要帮我一把,我敬您。”
说着,就举起了杯子。
叶墨珲同他碰了杯。
卞祖德的目的其实挺明白,希望下半年追加政府投资项目、调整财政预算的时候,向他这里再倾斜一些,让他渡过难关。
叶墨珲倒是喜欢卞祖德的坦率,但他刚来,情况不熟,不能听一家之言,于是只说,“等我熟悉情况之后,再找财政局商量吧。”
卞祖德道,“财政局长位置还空着。”
这倒是件要紧事。
黎沐风道,“郭柏松出事以后,财政局一直由副局长丁东杰主持工作。”
叶墨珲问,“会接任吗?”
黎沐风道,“还不知道,目前初步人选名单都还没有。”
叶墨珲知道,财政局长的人选很关键。
他周三去调研的时候,对主持工作的丁东杰印象不佳,觉得业务不熟,情况不熟,问他很多事,都一问三不知。
要是此人接任,他只怕要头疼。
但也能理解,原先郭柏松会出事,大致是因为太强势的缘故。
一把手太强势,就不会让副职有出头之日,很多事副职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那天走访有个细节,丁东杰在答不上来他问题的时候,瞥了身后预算股股长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叶墨珲知道,此人平时御下,大致也是以权势压人的那一类。
欺下和瞒上是一对。
作为他的上级,叶墨珲不喜欢被瞒。
如此,倒的确要想想,是不是能借着周善民想要拉拢他的机会,先弄个得力一些的人过来。
他问黎沐风,“周书记有意向人选吗?”
黎沐风道,“倒是没听他问起过。”
叶墨珲忽然一笑,问,“黎主任觉得,会是谁接任呢?”
黎沐风听他说这话,倒是一愣,看了一眼卞祖德。
卞祖德是个识相的,叶墨珲问的是黎沐风,哪儿有他说话的份?
即便叶墨珲年轻,但毕竟是自己上司,这点分寸,他拿捏得极好。
叶墨珲在心里,对卞祖德倒是有了一番不错的评价,难怪黎沐风谁也没叫,就叫了他,可见此人玲珑剔透,也有分寸,是个聪明人。
而人以群分,从黎沐风的识人,可见他也不是泛泛之辈。
黎沐风说,“人事安排,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黎沐风不愧能做区委大管家,处世沉稳,倒是显得问这个问题的自己,冒进了。
叶墨珲只是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说起了昨晚的接待,聊起了古城运营的事。
昨日周善民异想天开,搞了个文旅集团来,对于古城这个窟窿怎么填,他也觉得麻烦。
卞祖德道,“古城项目,运营是关键,只是,运营得靠人。”
叶墨珲点头表示同意,黎沐风也道,“是这么回事,凡事的关键都在人。”
黎沐风会这么说,只怕现在古城集团和古城管委会的人不行。
但人的事情,又是件他不能做主的事。
叶墨珲吃了这顿饭,只觉得更累了,只想早早结束,躺平了事。
应付了黎沐风,叶墨珲并没有即将大展拳脚的快意,反而明白自己进了一个套里。
越挣扎,反而被缚得越紧,不如先放松心情,寻找出套的办法。
内心八百遍问候他家爷爷,又想起明天还要见沈冬辉,内心千言万语只有一句:你爷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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