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怒火的背后隐藏着的,同类们无法逃避的凝视,正在将它撕裂成两半。
*
寄生种先生头痛欲裂,蜷缩在恋人卧室的床上睡着了。
寄生种是不需要睡觉的。
它们只有消耗了极大精力时,才会用这种休眠的方式恢复。
反吞噬加上吞噬失败,使它的皮毛看起来不如以往光泽。
它感受到有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脊背,就像自己常常窝在恋人暖烘烘的双腿上,被她抚摸那样。
“寄生种先生。”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它的猫耳上。
陌生的称呼外加熟悉的声音,使它几乎一瞬间睁开猫眼。
原本远在超自然研防局的恋人,此时出现在了近在咫尺的眼前,她的脸跟他平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它。
它环顾四周,不是在熟悉的公寓卧室。
而是在一辆轿车里,也不是自家的车,周围空荡宽敞,皮革的气息也很陌生。
寄生种先生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怎么了?]
恋人唇角微勾:“寄生种先生叫什么名字呢?”
寄生种先生没有忘记自己做过什么,恋人的反常举动,让它有些不安。
寄生种先生:[我没有名字。]
夏漾漾眉梢扬起:“那我给你取一个吧。”
在它猫猫头歪向一侧时,她点着下巴,脑中生出了一个好点子。
“七猫。”
“这个名字怎么样?”
寄生种先生似乎不太喜欢猫,但还是问:[为什么?]
“因为七猫跟你第一个猫身一样,也是一只通体漆黑,黄色眼睛的小猫,关键是啊,它也凭自己养活了很多喜欢它的人。”
寄生种先生垂下猫头:[我是它的替身吗?]
它看上去敛尽光芒,看起来有些黯淡。
可它并不是一只猫,在它漫长的寄生生涯,有过很多很多名字,但那都不是它的,是它的宿主的。
夏漾漾看出来寄生种先生不喜欢这个名字,不禁咂舌,还挺挑嘴。
“那就子孙、满堂、光宗、耀祖、来福、旺财……你喜欢哪一个?”
猫猫头又抬起来:[为什么?]
“因为这些是我对你的美好期待,人类都这样取名字。”
[美好期待……]
它喃喃自语,似乎这四个字里面有嚼不透的意义。
它又抬起猫脸来:[不黑,那我喜欢叫“不黑”。]
“不黑?”夏漾漾皱眉,“那多难听。”
它的本体,分明就是一团黑乎乎的没有形态的神经细胞,不黑,又偏偏有自我否定的意思。
这不像一只自我认知清晰的寄生种,会取出的名字。
[我喜欢。]
“好吧,但我得给你改改,‘非墨’怎么样?”
小三花的皮毛肉眼可见地明亮起来,连带着放大的圆形猫瞳。
它用头蹭了蹭她柔软的手心:[好。夏非墨。]
夏漾漾:“?!”
这个夏姓是谁让他加的?罢了罢了。
驯化寄生种先生的第一步,建立羁绊,与吞噬与被吞噬的关系不同,这种羁绊只有是它自愿建立的,才不会排斥。
而寄生种先生,之所以与众多其他寄生种不同。
就是来源于这种羁绊。
而名字,则是羁绊的起源。
当宠物有了名字,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深厚而温暖;
当人类有了名字,就在庞大的社会网络中拥有了自己的位置;
当山川河流、风霜雨雪有了名字,它们才有了灵魂和故事。
车子在一片偏远荒凉的地区停下。
寄生种被她抱下车。
面前的建筑突兀,厚重的正门,采用的是最新的生物识别技术,只有授权人员才能进入。
[我们去哪儿?]寄生种先生问道。
“超自然研防局。”
寄生种先生声音沉下去:[所以,你给我名字,是因为我也会跟它们一样,被关进密不透风的电笼里?]
夏漾漾抚摸猫身的动作顿住:“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不提,寄生种先生不太敢提起自己做的事。
它卷了卷尾巴,只当她不知道那是自己做的,自欺欺人地缠绕上她白皙的小臂。
然而,随着局内灯光渐渐明亮,恋人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她的声音仿佛一片无风的湖面,没有涟漪也没有波澜。
将寄生种先生的自欺欺人打得稀烂。
“你是犯了错,但犯错并不可怕,你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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