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西邑侯,她和众臣、百姓间的罅隙亦会弥合如初。
思及此,在这生死边缘,沈佩之定了定神,强压下心中纷乱情绪,语气平而轻缓:“烦请将草民案桌上的笔稿,转交侯爷。”
“自有人处置。”王迎柳不置可否,“我不想屋里见血,你便以此毒酒,了结性命吧。”
沈佩之抬头,默看着手拿一满盅酒的婢女朝他缓缓而来。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并未有多少面对死亡时会产生的惊惧抑或悲恸,反而隐含几分释然。
他想,他早该死了,死在与全族一起游街示众被石块砸得头破血流的路上,死在被当做牲畜一样虐待羞辱的流放途中,死在因不肯委身于人而被龟公鞭笞的大街。
而在死之前,他又苟活了这么多的时日,甚至享受到了数日的平静生活,他该知足了。
他攥紧了手中的青玉杯,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
炽热的灼烧感穿肠而过,他忍不住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两声,眼底瞬间泛红。
等待死亡的过程漫长又难熬,反复细碎的绝望席卷,仿如身入沼泽慢慢陷落,挣脱不得的粘稠泥泞自脚踝淹至腰际,漫过胸口,直至脖颈,再至口鼻,最后缓缓没顶。
这种钝刀子割肉般的折磨,一分一毫,一寸一尺,足以磨断人的神经,击溃所有意志坚定者的心理防线。
在生命的最后,在面对无尽黑暗的关头,恍然间,沈佩之似乎看到岁星身带柔光朝他笃定走来。
而后,她的身影开始充斥脑海,出言救下他时,认真与他探讨时,凝眸时,微笑时,冷若神只时,温如暖阳时,一切的一切宛如默片般在他心中回闪,他的眼角不自主落下滴泪来。
直至泪滴落在手背上,如一记重锤,砸得沈佩之猛然清醒,神智瞬间聚拢,他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屋内众人如先前那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世界重新恢复了色泽。
迎上沈佩之惊疑的目光,王迎柳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望着他:“我要你牢牢记住现在,之后的每一天,你对西邑侯的忠诚,都绝不能少于今日。”
平白捡回一条命的沈佩之心中五味杂陈,跪地长拜:“多谢夫人恩典。”
王迎柳垂眼看他。当她初闻岁星将他带进了官署,甚至不惜与都丞刘幸相争以换取其一席之地时,她心中无疑是震惊和愤怒的,她无法相信一向礼义忠孝、行事谨慎的女儿如今竟会为一个贱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她当下就想派人把沈佩之绑了沉塘。
但当她冷静下来后,便收回了成命。她想到岁星前几日因病的命悬一线,想到她的身份,想到西邑侯府的未来,心中有了另外一些打算。
入夜,万籁俱寂。
陷入沉睡的岁星若有所感地清醒过来,随即察觉到暗中似有人靠近,利落翻身合衣坐起,问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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