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段名心高气傲,便拉着东门璇落座,东门璇这才察觉周围锦绣堂弟子望向他的目光,皆是蔑视与不屑居多,心头顿时涌现出些许微妙情感,他开始有些理解广逸仙话里的意思了。
“所有餐品均已试过毒,大小姐可以放心食用,属下就不落座了,在旁边候着,有什么需要,尽可叫我。”
段名虽对东门璇神态轻薄,但对广月清却极为呵护,神态间尽是体贴关照之色。
“有劳段先生了。”广月清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了段名。
“多谢大小姐赏钱。”段名也不客气,接过银票,便退到了一旁。
这一幕看得东门璇也是心头惊讶,心想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要为了生计屈尊。
“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就出发。”广月清说道。
东门璇点点头,这锦绣堂手笔阔绰,定的一桌早餐也是极为豪华,摆了满满一桌,怕是两人根本吃不完。东门璇刚想动筷子,却突然察觉有些不对,似乎有人在暗中偷看他。
他眉头微皱,放下筷子四处寻找,这满星楼的饭厅本就不大,虽然锦绣堂的很多人也在周围打量着他——包括一些路人——但那些目光里大部分都是好奇与玩味,或是带着一些嘲讽与挖苦,这种目光他早已习惯,并不当回事。
可此时此刻,他所感受到的那束目光,绝不是这种感情。
东门璇一个方向一个方向的仔细寻找,终于在客栈柜台的后面,找到了那束眼神。
那是一名五大三粗的壮汉,满脸胡须,形容枯槁,面色憔悴,此时他正靠在门边,死死地盯着东门璇,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与遗憾,还夹杂着些许痛苦与迷茫。
东门璇记得此人,他应该是满星楼的一位厨师,他曾和这人几次擦肩而过,见他端着饭菜给各个房间送上餐食。只是他记得,每一次他们路过,此人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而此时此刻,他竟在一个大汉的脸上看到了欲哭无泪的表情,如此复杂,如此神伤,好似被他抛弃的旧情人一般,委屈不已。
这一刻,东门璇竟突然觉得有些心痛。紧接着,阵阵刺痛席卷了他的脑袋,他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抽搐,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跑向客栈的柜台,可一眨眼的功夫,那大汉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
“客官,怎么了,是吃的有什么不好吗?”客栈老板个头不高,满脸麻子,站在柜台后面满面堆笑地眨着眼睛望向他。
“刚才那位厨师,去哪了,我有事要问他……”东门璇拄着脑袋,喘着粗气问道。
“哪位厨师?您要是对我们的菜品有什么不满意,我可以让后厨给您重新制作。”客栈老板谄媚地笑着。
“我是说我找……”头痛渐渐散去,东门璇翘着脚遥望向灶房里,却什么都看不见,他突然明白,此人是在故意躲着他的,那就算找到了,怕是也问不出什么。
“罢了,没事,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东门璇心灰意冷地摆了摆手,重新回到方桌旁坐下。
“怎么了?”广月清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认错人了而已。”
东门璇强行笑了笑,拿起筷子,吃起饭来。可他还是会时不时地望向柜台后面,想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直到二人吃完,那名大汉却是再也没有出现。
“差不多了,走吧。”广月清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又贴心地为东门璇擦了擦,“二叔出去逛街,现在也应该回来了。”
广月清话音刚落,广逸仙便迈着方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哟,看来二位已经吃好了?”广逸仙走到方桌旁,拿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你别说,他们这满星楼的厨艺确实不错,牛肉卤得蛮好。”
听到厨艺二字,东门璇浑身一颤,又想起了刚才那位大汉。
“我说二叔,你也注意注意样子,这么多人看着呢,别丢我们锦绣堂的脸面。”
“锦绣堂的脸面?那不是都在你爹那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出发吧出发,这次出来也是累坏了,是时候该回家喽。”广逸仙背着手,一马当先离开了满星楼。门外的马车早已沿街停好,仆人将帘子撩起,他便踏上了第一辆马车。
“我们也走吧。”广月清挽着东门璇,一齐踏上了第二辆马车。
随着马夫一扬马鞭,车轱辘开始缓缓转动,马车向着嘉定县城之外疾驰而去。
东门璇依旧心神不宁,那个大汉的眼神,那种失望与遗憾,一直充斥在他的心间与脑海。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又心虚又愧疚。
他不由得将头探出车窗外,向身后的满星楼望去,这一望不要紧,骇得他是目瞪口呆。
只见马车身后的街道上早已涌满了人,密密麻麻,怕是有数百人之多。他们身上皆穿着普通百姓的服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紧紧地依靠在一起,共同遥望着离去的东门璇。
那名大汉也同样在众人之列,就站在最前方,怀里还搂着一名妇女,身旁站着一个同样微胖的青年。
无一例外,他们眼神里尽数充满了遗憾与忧伤。
“这些人,难道是在为我们送行么?”广月清探出头,眼见如此异样的情况,也是惊讶地问道。
“也许是吧。”
东门璇摘下斗笠盖在脸上,靠在车厢上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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