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寝院,此时院内巡视的三三两两,又是夜半,自是猫了稍解困顿。尤其是有池塘的后院,连日谣传闹鬼,胆子大的也避之不及。
程江跟沈青躲过人息,转到了后院。
院落很大,占地足有几十亩,绿植遍布,墙外环山,山下独辟一大塘,池塘地势低洼,周边滑腻遍布绿藓。
水面之上,伫立一青石桥连通池塘两边。小翠荷叶已经初露嫩芽,安静的浸在水中。
沈青转到池塘一边,伸手摸过塘壁绿藓,以及攀上石头的水草藤。
环目扫视,北面的塘壁略略泛白,藤蔓凌乱。她走过去摸到了上面整齐的垒石,干燥略有晃动。
程江直愣愣的跟着,不时的扫过周围。
沈青径自转上了青石桥,桥不算长,但是因为地势低,筑的极高。沈青低头看向池面,心里不由得瑟缩一下。
但是很快,冷静重新占据,她低头观察桥面,因为潮湿,除却有人走过和经常触碰的地方,其他处亦是绿油油一片。
独独在中间桥栏下端,像是人的头顶薅秃了一块,露出着了黑绿色的青石。
沈青观察的仔细,院墙处忽然人影一闪,程江机警,向沈青打了个噤声手势,循着那黑影追了过去。
程江一走,不知因何,周遭的空气好似突然凉了下来。
沈青虽然不信鬼神,可是想起白日里秋霜听来的这园里如何如何闹鬼,心头不免发毛。
她摸了摸腕子上的九曲镯,感受到那丝冰凉,狂跳的心脏才慢慢平复。
沈青歪着头重新看向桥栏下秃了的一块,手放在眼前比量了下,越看越像是……
沈青专心,丝毫没听见背后靠近的声音。
突然,一只黑手在她的腰上猛然一推。沈青的站姿本就不正,这手力道极大,她的身形失衡,随之脚下一绊,整个人便坠下了石桥。
沈青恐惧,余光里只扫过桥上一个矮矮胖胖的佝偻身影。
“咕咚”一声,沈青虽轻,抵不过桥高,这落水声在空寂的夜里可谓是巨响。
三月末,池水依然冰凉,沈青扎进水里,头顶瞬间被水湮没,浑浊而腥气的死水无孔不入,沈青嘴里吐出一大串气泡,连“救命”两个字都没有喊完。
空气尽绝,沈青双手无力挣扎,眼前团墨一般。她的脑子里好似有片刻的记忆闪回,狠狠的撞击着她的脑子,头疼欲裂。同时,池水的寒气包裹,冷入骨髓。
她在失去清明前,只来得及在脑子里想过一个名字。
她腕子上的九曲镯迅速脱解而下,环绕在她周围,身上折射出丝丝缕缕的绿光。
突然,池塘里又是“噗通”一声,一团水流裹着一片堇紫飞练急速向她涌来。
一只大手急急地环住了她的腰,飘摇如团墨的头发肆意纠缠。那人眯着眼睛看了迷离晕厥的沈青一眼,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托起她的头,略一迟疑,便低下头去覆上了她的唇。
一口鲜活的空气拉回了沈青濒临散乱的意识,因为寒冷,她的身体蜷缩如婴儿,好像是感受到点温热,她本能的靠近,环抱而去,想汲取更多。
原本恣意的紫色身形蓦然一滞,吐纳空气的嘴唇轻轻抖动,过了片刻,才抱着怀里的人浮上了水面。
落于桥面,外面的微风一催,沈青的胳膊环的更紧了些。
紫衣男子感到腰上的桎梏,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这倒像是我被占了便宜。”
很快,他感觉到怀里人身体的异常,他举起手蓄了蓄内力,最终叹息一声,手指落于沈青风府之处一点,摧动了她的神府清明。
沈青悠悠醒转,睁开迷离的眼睛,入眼便是一张精美绝伦玉瓷般的脸,陌生,好像又有点熟悉。
反应了一刻,她忽的瞪大双眼,可是一张口,又被一口未吐出的脏水呛咳了。沈青扭头吐水,又惊诧的发现,自己竟然紧紧的搂着这人的腰!
顾不上自己的寒症,沈青弓着虾米一般的背,抖得筛糠一般,松了手强撑着往后挪了挪,狼狈又倔强。
紫衣男子淡然一哂,嘴角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即便长发贴着脸,也丝毫没有盖住他如狐狸般精美的样貌。
他站起身,眺望着墙外,耳闻一声微弱的鸟叫。
“本事不大,胆子倒是不小。”紫衣男子低头看向落汤鸡一般的沈青,嘲笑道。
沈青暗暗撇了撇嘴,看向桥头,一个横陈在地的矮胖子,是个凶恶的老妪。沈青想起秋霜的描述,知晓这便是那个所谓的陈妈妈。
这石桥高约两丈,她此番落水应是不小的动静,可墙外宅内依然安寂,师兄素来谨慎此时竟还未回来。
沈青抬眼,瞥向头顶。紫衣男子恰恰低头,双目对视,沈青即刻收回探询的目光。
紫衣男子背过手去,只一眨眼,人已经站在了墙顶。他回头望了一眼,捻了捻指腹上的油彩,嘴角一勾,随即消失不见。
不消片刻,院墙门口出现了气喘吁吁的程江,他看着沈青的模样,吓得面色苍白。
“青儿!”
程江忙的跑了过来,看她抖得面色发紫,忙的脱了外袍把她裹了进去横抱而起,往外跑去,一边抱歉的解释,
“我本欲看来人是谁,可是追了几个起落那人消失不见,这院子并不大,我却找不到了回来的路……”
沈青心如明镜却不及细想,窝在程江的怀里,虚弱的眯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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