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去,越靠近繁闹的内城,路上多了不少相携赶路的百姓。
他们样子很是落魄,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精神颓颓。碰见这些富贵的马车,他们自是胆怯的停在一边,十分羡慕的看着。
第三次经过一群流民时,马车内原本轻松恣意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韩子默虽久居上原,但是耳力眼界并不局限,他叹了口气说道,“如今的天下,除却东邱安宁,江南富庶,旁的地方并不太平……”
沈青撩起窗帘,看见了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少女。她们的嘴唇干到皲裂,脚下穿着的布面鞋子露出了渗血的脚趾。
其中年长一些的少女抬眼,目光与沈青碰触,眼睛灰蒙,空洞迷茫,随即瑟缩的低下了头。沈青心里一颤,忍不住的喊道,“师兄,停车!”
沈青抓了手边的水袋跳下了车,径直的走向了那两个姑娘。看着这般面容又穿着干净的沈青,两个干巴巴的姑娘紧紧抿了嘴,稍稍退却,紧张的看着她。
沈青停下了脚步,拿出一袋水,笑吟吟的递向那姑娘。
那姑娘确实是渴极了,她犹豫了一下,按住迫不及待想接水的妹妹,仔细的打量着沈青。沈青的脸柔和秀丽,温婉如水,眼神里不似施舍。
她接过了水袋,打开塞子,刚要喝,低头看了一眼妹妹,小姑娘双眼渴望的望着她手里的水袋。
那姑娘仰头抿了一口,又警惕的看向马车上走下来的两个男人。过了一会儿,她才把水袋递给了小姑娘,轻声说道,“喝吧。”
沈青看她似乎已经放下了些戒备,才开口问道,“你们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那个姑娘感恩,模样清秀,也算端庄,很有礼数的给沈青福了福。
“小女苏芮。来自西边雍州城,三月前乡里遭了蝗灾,颗粒无收,官吏苛税,还有外邦抢掠,鬼魑骚扰,要……活不下去了……听说东边富庶,想来寻些生计……不想路途太遥远……吃的喝的都没了……”
“这么久了,朝廷竟没有赈灾平患吗?”沈青疑惑的问道。
“偶有军队驻扎,但是边陲弹丸小城……”苏芮低下头摇了摇,言语中有所忌讳,半遮半掩的说道,“不予重视……鞭长莫及……”
沈青内心叹了口气,回车里取了些饼子果子还有水袋,放在了苏芮手里。
苏芮受宠若惊,惊慌的想拒绝,“这,姑娘,使不得……我等微末,无以为报……”
“以后的路要你自己去走,不要灰心,一切都会好的……兴许,你以后会遇见你的贵人。”
说着,沈青回头看了一眼师父,韩子默赞许的点点头。因为她淋过雨,所以更能体味别人的苦难吧。
沈青走过去,绕过师父的臂弯,紧紧依靠。
她小时候总向往外面的世界,如今看来那并没有世人传的美好。而她又是何其幸运,能遇见师父,为自己遮风挡雨,免于流困。
诸多过往苦难,都被这慈父一般的关爱消弥,她想为师父活着,坚强的活着。
夜楚云抵在窗子上,看够了沈青柔婉的背影,摩挲了下下巴,叫过依云,指了指苏芮,
“那姑娘读过书,有分寸。给她一枚信令,若她以后愿意,可来跟着我。”
旁边随侍的几个姑娘相互看了一眼,因为她们几乎都有相似的身世。天道无情,她们原本卑贱的像地上的泥,若没有主子,早不知死在了哪里。
其实夜楚云看似阴狠,但是只要谨守本分,用心忠心,少说多做,便够了。
沈青支着下巴望着窗外,眼见依云冲苏芮耳语几句给了她什么东西。沈青诧异,可并未放下对夜楚云的成见,只以为这花花阔少又看上了人家样貌……
她眼神厌憎,望向前面的车驾,却正迎上夜楚云的目光。他目不斜视,好似一直在看向她,而且那目光里柔情脉脉,一点都不像从前的轻佻狡黠。沈青诧异,忙的闪躲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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