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看着他,“你都认真读过了?”
紫月寒合上书,指了指他对面那个蒲团,示意她坐下来,笑了一下,
“‘书瑜’之作,不敢马虎。”
“你……你早就知道?”
紫月寒摇了摇头,又指了指书上的字,说道,“我兄长的书桌上,有许多的颜柳字帖和着作,很多孤本是千金难求,我以前以为是我兄长爱字如命,现在看来,是爱屋及乌。但是他一直瞒着我。”
紫月寒扭头瞧着她,忽然笑了,“我现在倒明白了,为什么你看起来清醒通透,慧思巧心……是你师父博闻强识,融理于书,用书带你看这个世间。”
沈青翻着那些书,忍不住“噗嗤”一声,“我总觉得你那不像什么好词,我记得以前谁还说我蠢来着……”
紫月寒听她翻旧账,叹了口气,“报应不爽啊。”
两人不禁笑出了声。
沈青想起了所来目的,忙的站了起来,“快,我……是来寻你去酒宴的!天都快黑了,大家都等着了……”
“我给忘了……”紫月寒意犹未尽的放下了手中的书。
不知为何,走出藏书阁的时候,紫月寒感觉浑身无比的畅快。徐徐恢复的内力此时竟骤然波动,气海之气凝而不化,经行酣畅淋漓,残存的余毒随之融化。
他跟在沈青身后,探知过后重新敛去了外气,疾行了几步,跟上了沈青。
日落西沉,一轮崭新而皎洁的月亮慢慢的爬上山头,朦胧的俯瞰着大地。
逍遥台上支起了一张长而宽的石桌。桌子上摆满了各式样的菜品,点心,水果,美酒。几轮红彤彤的大灯笼悬在檐下,给整个酒宴蒙上了一层喜气洋洋的气氛。
紫月寒来到殿前,看着那些细心扎的海棠,栩栩如生的鸟雀,标在他座位上的娟秀小字,还有那些精致的江南小菜,摆在座前的醇香好酒,心里盈满了热流。
林华凑过来,笑道,“青主,这都是六师姐给你准备的惊喜……”
流溯门自上而下三十几口人,不分贵贱不列身份,依次坐在石桌两侧,抬着头仰望着他。
紫月寒看着一张张朴实而真挚的脸,竟生出了些“家”的感觉。
这座位的安排很巧妙,沈青的椅子摆在他的身边。姗姗来迟的沈青转了一圈,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座位,问道,
“谁把我椅子搬来这儿了?我明明……”
“嗨呀……师妹,定然是你记错的,你的座位就在这儿!”
五师兄戚阳不由分说的推着沈青坐到了座位上,偷偷冲着林华挤眉弄眼。
得,这整个流溯门都感觉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了。
感觉到周围那群似笑非笑,窃窃私语般的眼神,沈青不由得扭了头,脸上微红。
韩子默今日一身玄衣,头发半束半散,没有束冠,只在头顶别了一支黝黑的桃木簪,更多了几分萧楚和清贵。虽然打扮朴素,但是那风华犹存的俊脸和一尘不染的外袍,倒令一众徒弟们不敢再上前胡闹。
众人落座完毕,韩子默率先举杯,思索了片刻,悠悠的说道,
“韩某本是孤苦一人,飘摇已过半生,无大志向,无大造诣,余生幸而得到你们的陪伴。师父对你们,无谓亲疏,无殷殷期盼,能长大成人,能过的恣意潇洒,能守望相助,便是师父平生所愿。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散!”
韩子默眼里闪着些许泪花,一仰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紫月寒瞥过他,内心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人。那些行云流水的字,那些明心见性的故事,这些纯净善良的徒弟,还有他对沈青不计生死的疼爱和袒护……
他心如明镜,如玉无瑕,是以能写出那样的字,着出那样的书。
这份风骨和谦傲,才是“瑜”字的真谛。这份善良和心胸,才是他的道。
原来兄长的痴心并非无风而起,所有的偏爱都是随心所至。
而他喜欢的这个姑娘,一言一行,一想一思,潜移默化,皆是韩子默的影子。紫月寒突然很感激,感激这个人救她于绝境,感激他把她教养的这般好,感激他把她带到了自己身旁。
紫月寒端起酒,对着韩子默也对着众人,说道:
“我紫月寒,也代表我兄长,祈愿流溯门天伦永乐,生生不息。”
余下二十余人,大部分并不能懂那话的全部涵义,但是听说天下第一还代表着紫月门主这般祝愿,不禁跟着哄闹起来。
“我们是不是沾了六师姐的光了……”
“看来流溯门喜事将近啊!”
“师姐,你脸怎么红了?”
……
“胡说什么呢你们!”
沈青窘迫,这个拍几下,那个掐几把,大家一边笑闹着,一边开始吃吃喝喝,轻松惬意。
酒过三巡,一直沉默的程江突然站了起来。下面师弟师妹以为大师兄要训话,忙的住了嘴,安安分分的坐端正。
奕欢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她大大方方的把手放入了他的手里。
“师弟师妹们,大师兄要成亲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一群师弟师妹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一直含羞带怯的奕欢又换了张脸,抬高了嗓门,“怎么?师兄师姐成亲,你们不高兴吗?”
沈青刚想站起来缓解下气氛,忽然听得十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最爱的师兄师姐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在是……太……太美好了……”
沈青忙的替她擦了擦眼泪,叹道,“婉婉,开心的事要笑,不要哭……”
沈青执了酒杯走到程江和奕欢面前,衷心的说道,“小六祝师兄师姐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奕欢柔软了下来,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谢谢师妹”。
程江憨憨的笑了笑,沈青感怀的陪了一杯。程江鼻子一闻,脸色忽然一变,“师妹,那是酒!”
沈青“咕咚”一口咽完了,尝着嗓子眼的辛辣,这才瞪着双眼问道,“谁把我的甜水换了?”
一旁的戚阳尝着嘴里一片甘甜,“完了,换了座,忘记换酒水了。那可是三十几年的陈酿,烈得很。”
余下的师弟师妹们开始闹腾起来,过来敬酒,祝福,要喜糖的都有,少不得还有屁股挨揍的。
韩子默端着酒杯笑了笑,徒弟们终究是慢慢都长大了,可是他们都还记得彼此是一家人。
教养了这十几个孩子,或许才是他最有成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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