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张冲略略低了下头,眼里却是不屑和轻蔑。
“欢儿,不要!”程江脸上的血色急退,他擎着剑,慌乱的往台子边上跑过来。
“师兄,别过来!”奕欢看白修的手重新搭上了腰间的剑,慌忙阻止道。
奕欢用手握着悬在十四头顶的刀,血滴滴答答的漏在小十四的脖子里,钻进她的后领里。十四缩着脖子,头也不敢回,近乎疯癫的摇着,不清不楚的哭念道,
“不要不要,我怕。”
“师姐,不要……我不想死……”
“我不想你死……”
奕欢坚决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程江,令他止步,随后哽咽道,
“师兄,我知你爱惜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占了她在你心里的位置。但这一生能嫁给你,我很知足……”
“不,不是这样的……”
程江站在台子边上,夜回天的轮椅横在他的面前,白修警惕的盯着他,程江眼圈通红,使劲摇着头,
“欢儿,过去是我太傻,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
“师兄,我不悔!”奕欢看了一眼程江,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干练爽利。她看着跪在殿前的韩子默,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
“师父,此生无法再尽孝。我便替小十四先行一步,她胆儿小,我也胆儿小,我看不得她们一个一个死在我眼前……”
这些师弟师妹进门不过都是五六岁的光景,她身为大师姐,自然当起了照顾弟妹的角色。长姐如母,她操心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穿着起居,她对他们的爱比任何人都要多。
奕欢的眼睛又不停的看着程江,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以前到现在。
他还是如以前那般憨厚正直,如今他身上穿的是她亲手给他缝的衣衫,脚下穿的是她一针一线纳出来的皂靴,而且是他的相公了。
奕欢嘴角笑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像是料峭秋日里,徘徊往飞的蝴蝶,在留恋这世间最后的美好。
她接住刀的手血流到麻木,但是她还是用尽全力,抓过了那半截刀锋,狠狠的捅在了自己的心上。
心,好疼,好疼。
奕欢的手无力的垂下,靠近十四,靠在了她肩膀上,轻声哄道,“十四,不怕。”
奕欢眼角流下一串长而不绝的眼泪,发间的玛瑙坠子轻轻的晃着,那鲜红欲滴的颜色落进了程江的眼里,深深的撕裂了他的心。
“欢儿——”韩子默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里的疼令他膝盖发软,险些晕厥过去。
程江疯了似伤亡扑了上来,白修的剑又抽了出来,在光下闪着寒光。他正要向程江劈过去,却听乔向阳喝道,
“夜宫主,不必如此不近人情吧!”
夜回天心里讥笑了一声,面子上还是客气的回了句,“罢了。”他一挥手,白修收回剑往回退了一步。
乔向阳向杨二点了点头,杨二会意,也顾不上那把刀了,心里酸涩,默默的退了下去。旁边押着秋霜和小壳儿的士兵带着人往后撤了一丈远。
程江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十四已经哭没了眼泪,两耳轰鸣,眼前泛白,她不停的抽动着,木然的抬起头,望着程江,小声的问道,
“大师兄,三师姐是……睡着了吗?”
程江跪倒在她们身边,指尖轻抚了下奕欢的额间碎发,缓缓的拢到了她的耳后。
他扶起奕欢的头,看着她舒展的平静的还带着余温的脸,嘴上哆哆嗦嗦的,泪水糊住了眼睛。
程江把奕欢胸前的刀缓缓的拔了出来,把她拥进了怀里,想起大婚那日,她那娇羞的模样,便是这样乖巧的钻进了自己的怀里。
以前他总以为,跟奕欢成婚多是为了成全,而现在这彻头彻尾锥心的痛,才让他恍然,一生珍惜的总是那些求而不得,而身边之人才是刻进骨髓的挚爱。
他欠她的何止是她等她的那十年,而是她到死都以为,他不爱她。
碧落黄泉,他要去哪去寻她,去跟她说明白,他明白的太晚了。
她含恨,含撼,才是他不能原谅自己的痛。
奕欢胸前温热的血洇透了程江的衣服,他嘴里念叨着,
“欢儿,我知道你平时只是看着坚强,其实你也胆小,纳鞋底扎破了手指都会说疼。只是你做大师姐做的忘了这些。”
“你且等一等我,我亏欠你生前,不能再亏欠你死后。我抱着你,就不疼了不冷了……”
程江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望向韩子默的方向,慢吞吞的说道,
“师父,我们都不后悔。江儿感念您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若有来生,还愿做师父徒弟……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不,江儿!”韩子默已经知道了程江心里所想,拼命的摇着头,一边喊着一边踉踉跄跄往这边跑着。
“噗——”
几不可闻的声音,只有近在眼前的小十四睁大了眼睛,含着热泪茫然的看着那跪拥在眼前的师兄师姐。
程江的左手握着那把被他拔出来的刀,此刻这刀半截都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肋间,他嘴角沁着血,含着笑,继续用力把奕欢拥的更紧了些。
“欢儿,我们为人师兄师姐,总是……要给弟弟妹妹做些表率。不过以后有我了,你可以……过得恣意一些……总算,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了……一直……”
程江的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
小十四眼神迷离了一瞬,开始在面前的青石台上,一个接一个磕着头,“咚咚”的叩头声和她额头上的一片血渍惊醒了一众不知所措的流溯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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