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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黑暗之子(三) (第2/2页)

没有被恶意或愤怒所困扰。他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说:

    “一个精彩的使命,”他说,“在你生活在他们中间时无情地折磨他们。但仍然是你不明白。”

    “怎么会这样?”我问。

    “你无法在世上,在人类中生存,你活不下去的。”

    “但我做到了,”我简单地说,“古老的奥秘已经让位于新的风格。谁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你所做的没有浪漫可言。而我所做的才有极大的浪漫!”

    “你不可能那么强大,”他说,“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才刚刚诞生,你还年轻。”

    “然而,他非常强大,这个孩子,”女王若有所思地说,“他那美丽的新同伴也是。他们是有着宏大想法和伟大理性的恶魔,这两个。”

    “你不能生活在人类中间!”阿尔芒再次坚持。

    他的脸有一瞬间变红了。但他现在不是我的敌人;相反,他是一位疑惑的长者,努力要告诉我一个关键的真理。同时,他又像是一个恳求我的孩子,在这种挣扎中体现了他的本质,既是家长又是孩子,恳求我听他要说的话。

    “为什么不能?我告诉你,我属于人类。是他们的血让我永生。”

    “啊,是的,永生,但你还没有开始理解它,”他说,“这不过是个词。研究一下你的创造者的命运。马格纳斯为什么走进了火焰?这在我们当中是个古老的真理,而你甚至都没有猜到。

    生活在人类当中,岁月的流逝会把你逼疯。看着别人变老死去,王国兴起又衰落,失去你所理解和珍视的一切——谁能忍受得了?这会把你逼到疯狂咆哮和绝望的境地。你自己的永生同类才是你的保护,你的救赎。古老的方式,难道你不明白,从未改变!”

    他停了下来,为自己用了“救赎”这个词而震惊,这个词在房间里回荡,他的嘴唇又一次形成了这个词。

    “阿尔芒,”老女王轻声吟唱,“我们当中最年长的也可能陷入疯狂,不管他们是否坚守古老的方式。”

    她做出一个姿势,好像要用她的白色爪子攻击他,当他冷冷地回望时,她尖叫着大笑,“我和你一样长久地坚守着古老的方式,而我疯了,不是吗?也许这就是我能如此坚守的原因!”

    他愤怒地摇头表示抗议。难道他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证明并非如此吗?

    但她走近我,抓住我的胳膊,把我的脸转向她。

    “马格纳斯什么都没告诉你吗,孩子?”她问。

    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她身上传来。

    “当其他人在这个神圣的地方徘徊时,”她说,“我独自穿过积雪覆盖的田野去找马格纳斯。我现在的力量如此强大,仿佛我有了翅膀。我爬上他的窗户,发现他在他的房间里,我们一起在城墙上散步,除了遥远的星星,无人看见。”

    她靠得更近了,抓得更紧了。

    “马格纳斯知道很多事情,”她说,“而你的敌人不是疯狂,如果你真的强大的话。离开自己的女巫团生活在人类当中的吸血鬼,在疯狂到来很久之前,就会面临可怕的地狱。

    他会不可抗拒地爱上凡人!他会在爱中理解一切。”

    “放开我,”我轻声说。她的目光像她的手一样紧紧抓住我。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像凡人之间永远无法做到的那样了解他们,”

    她继续说道,毫不畏惧,眉毛扬起,“最终会有那么一刻,他不忍心夺走生命,不忍心制造痛苦,除了疯狂或者自己的死亡,没有什么能减轻他的痛苦。

    这就是马格纳斯向我描述的古老者的命运,马格纳斯最终遭受了所有的苦难。”

    最后她放开了我。她从我身边退开,仿佛她是水手望远镜里的一个影像。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低声说。但这低语像一声嘶嘶声,“马格纳斯?爱凡人?”

    “你当然不信,”她带着她那雕刻般的小丑的笑容说。

    阿尔芒也看着她,好像他也不理解。

    “我的话现在没有意义,”她补充道,“但你们有世界上所有的时间去理解!”

    笑声,狂笑,刮擦着墓穴的天花板。墙壁里又传来叫声。她仰头大笑。

    阿尔芒惊恐地看着她。仿佛他看到她的笑声像许多闪光一样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不,但这是个谎言,一个可怕的简化!”我说。我的头突然一阵抽痛。我的眼睛也在抽痛。“我的意思是,这是出于道德白痴的想法,这种爱的概念!”

    我把手放在太阳穴上。我体内一阵致命的疼痛在加剧。疼痛使我的视线模糊,却让我更清晰地想起了马格纳斯的地牢,想起了那些在腐烂的尸体中死去的凡人囚犯,他们在散发着恶臭的地牢里先于其他人被判刑。

    阿尔芒现在看着我,好像我在折磨他,就像老女王用她的笑声折磨他一样。而她的笑声继续着,时高时低。阿尔芒的手向我伸出来,好像他想碰我但又不敢。

    过去几个月里我所知道的所有狂喜和痛苦在我内心汇聚。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像那晚在雷诺的舞台上一样咆哮起来。我被这些感觉吓坏了。我又开始大声地喃喃自语着无意义的音节。

    “莱斯特!”加布里埃尔低声说。

    “爱凡人?”我说。我盯着老女王那非人的脸,突然惊恐地看到她闪闪发光的眼睛周围黑色的睫毛像尖刺一样,她的肉像有生命的大理石。

    “爱凡人?要花你三百年吗!”我瞪着加布里埃尔,“从最初的夜晚我把他们紧紧抱在怀里,我就爱他们。吸干他们的生命,他们的死亡,我爱他们。亲爱的上帝,这不正是黑暗礼物的本质吗?”

    我的声音像那晚在剧院里一样越来越大,“哦,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们不是吗?这就是你们智慧的总和,这种简单的感受能力!”

    我从他们身边退开,环顾着这个巨大的坟墓,潮湿的泥土在我们头顶拱起。这个地方从物质世界进入了幻觉。

    “上帝啊,是黑暗魔法让你们失去理智吗,”我问道,“是你们的仪式,是你们把新手封在坟墓里?还是你们活着的时候就是怪物?我们怎么可能不爱凡人,每一次呼吸都爱!”

    没有回答。只有那些饥饿者无意义的哭喊。没有回答。只有尼克微弱的心跳。

    “好吧,听着,不管怎样,”我说。

    我先把手指向阿尔芒,指向老女王。

    “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把我的灵魂出卖给魔鬼!而我创造这个(加布里埃尔)是为了把她从这里吃尸体的虫子手中救出来。

    如果爱凡人就是你说的地狱,我已经在里面了。我已经遭遇了我的命运。让我留在里面,一切都扯平了,你们这群乌鸦。”

    我的声音已经破碎。我喘着粗气。我用手把头发往后捋。阿尔芒走近我时,似乎在闪烁。他的脸是奇迹般的看似纯洁和敬畏。

    “死物,死物……”我说,“别再靠近。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谈论疯狂和爱!还有那个老怪物,马格纳斯,把他们锁在他的地牢里。他是怎么爱他们的,他的俘虏?就像男孩爱蝴蝶,把它们的翅膀扯下来那样!”

    “不,孩子,你以为你懂,但你不懂,”女吸血鬼不为所动地吟唱道,“你的爱才刚刚开始。”她轻声悦耳地笑了,“你为他们感到难过,仅此而已。也为你自己不能既是人又是非人而难过。不是吗?”

    “谎言!”我说。我靠近加布里埃尔。我用胳膊搂住她。

    “当你成为一个邪恶可恨的东西时,你会在爱中理解一切,”老女王继续说,“这就是你的永生,孩子。对它的理解会越来越深刻。”她又举起双臂,再次嚎叫起来。

    “该死的,”我说。我抱起加布里埃尔和尼克,带着他们朝门口退去,“你们已经在地狱里了,”我说,“我现在就打算把你们留在地狱里。”

    我从加布里埃尔怀里接过尼古拉斯,我们穿过地下墓穴朝楼梯跑去。

    老女王在我们身后疯狂地狂笑。

    也许像俄耳甫斯那样有人性,我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莱斯特,快点!”尼古拉斯在我耳边低语。加布里埃尔绝望地示意我快走。

    阿尔芒没有动,老妇人站在他旁边还在笑。

    “再见,勇敢的孩子,”她喊道,“勇敢地走在魔鬼的道路上。能走多久就走多久。”

    当我们从坟墓里冲出来时,女巫团像受惊的鬼魂一样在冷雨中四散逃窜。我们从无辜者公墓逃进巴黎拥挤的街道时,他们困惑地看着。

    不一会儿,我们偷了一辆马车,向城外的乡村驶去。

    我无情地赶着马。然而,我极度疲倦,超自然的力量似乎纯粹是个概念。每到一个灌木丛和道路转弯处,我都以为会再次看到那些肮脏的恶魔围住我们。

    但不知怎么的,我还是从一家乡村小旅馆里弄到了尼古拉斯需要的食物和饮料,还有给他保暖的毯子。

    在我们到达塔楼之前很久,他就失去了意识,我把他抱上楼梯,带到马格纳斯第一次关我的那个高牢房。

    他的喉咙因为他们的吞噬仍然肿胀瘀青。当我把他放在草床上时,尽管他睡得很沉,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口渴,感觉到马格纳斯吸了我的血之后我所感觉到的那种可怕的渴望。

    好吧,等他醒来有足够的酒和食物。而且我知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会死。

    我很难想象他白天会是什么样子。但一旦我锁上门,他就会安全。不管他对我来说是什么,或者他在未来会变成什么,在我睡觉的时候,没有凡人能在我的巢穴里自由游荡。

    除此之外,我无法思考。我感觉自己像个梦游的凡人。

    我仍然低头看着他,听着他模糊混乱的梦——关于无辜者公墓的恐怖之梦——这时加布里埃尔进来了。

    她已经埋葬了那个可怜不幸的马房男孩,她看起来又像个满是灰尘的天使,头发僵硬、纠结,充满了精致的破碎的光。

    她低头看了尼克很久,然后把我拉出房间。我锁上门后,她带我下到较低的墓穴。在那里,她紧紧地搂着我,抱着我,好像她也累得几乎要倒下了。

    “听我说,”她最后说,退后一步,双手捧着我的脸,“我们一醒来就把他弄出法国。没人会相信他那些疯狂的故事。”

    我没有回答。我几乎不理解她,不理解她的推理或意图。我的头很晕。

    “你可以像对雷诺的演员那样操纵他,”她说,“你可以把他送到新大陆去。”

    “睡吧,”我低声说。我吻了她张开的嘴。我闭上眼睛抱着她。我又看到了墓穴,听到了他们奇怪、非人的声音。这一切都不会停止。

    “他走了以后,我们再谈谈其他人,”她平静地说,“是不是要离开巴黎一段时间……”

    我放开她,转身离开她,走到石棺前,靠在石盖上休息了一会儿。在我永生的生命中,我第一次渴望坟墓的寂静,渴望那种一切都脱离我掌控的感觉。

    似乎她接着又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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