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互相说话,就像是一大群陌生人。
上工的汽笛呜呜响起,唐玉蜓被一群人裹挟着涌向大门。他掏出门禁卡,学着别人把长条卡片插进门禁的缺口,等绿灯亮起后走进了工厂大门,然后又被一群人拥挤着塞进升降机,向悬在空中的鲲口上升。
唐玉蜓怀念起当导航塔维修工的那段时光,虽然一个工要独自一人连续干十五天,但上下班有专用飞船,不需要像这样一大早就挤成纸片,幸福感比这里高多了。
升降机到达鲲口第一层甲板,工人们纷纷散去,唐玉蜓装模作样地找到他顶班的那个人的工位,按照之前交代的流程操作一番,然后趁别人不注意溜向一架空着的升降机,按下了去第四船坞的按钮。
与别的灯火通明的甲板层不同,第四船坞的甲板层乌漆嘛黑的,只零星亮着几盏小灯,也没有工人在这边工作。唐玉蜓从脚下铁栅栏的缝隙看到,下面第三船坞正在维修一艘金色的梭形飞船,船头凹下去的部分外壳正在拆卸。这艘船好眼熟,但是现在没时间细看,要赶紧去找那个怪老头研究所。
沿着第四船坞侧面的甲板走到最深处,唐玉蜓看到一艘破烂的飞船被几条维修机械臂拉扯着悬挂在墙壁上摇摇欲坠。甚至那都不能算一艘飞船,它只有圆柱形的船舱主体部分,外壳有多处缺损,露着里面的框架结构,似乎有些闪动的光亮从空洞的舷窗里透出。船坞的甲板只有一条半米宽的铁板架起的路通往那里。
应该是这里了,他想道。他小心翼翼地踩着铁板一步步靠近破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听到破船里有些杂乱的声响,就像煮开水的咕嘟咕嘟声加上电线短路的吱吱声。
铁板路的尽头是破船的一扇门,门框四周有暗暗的蓝光。唐玉蜓伸出手刚想敲门,那圈蓝光闪了一下,门自动打开了。
“有人在吗?”唐玉蜓边往里走边问道。
门口杂乱地堆着七八个铁皮箱子,两边的墙壁旁摆放着两排密封的储气罐、不知什么透明液体罐,几十根管道沿着墙壁和地面延伸向破船的深处,管道阀门偶尔还喷出一股股白烟。
破船的深处,一张几米长的工作台拦在当中,台面上摆满了奇怪的机械零件和芯片,一个有着机械双臂的白发老头戴着护目镜在台面上焊接什么东西,手中的微型焊枪发出吱吱的声音。
见到有人进来,那老头摘下护目镜,用几乎被褶皱的眼皮盖住的眼睛看着唐玉蜓,对他说了一句“cehk?mc???”
“你讲啥子?”唐玉蜓没听懂,方言顺口而出。
“哈,看来你的语言跟我一样,也是被尘封的历史。”老头也没听懂唐玉蜓说的话,于是改用一种标准语说道。
负负得正,懵懵得懂。这两人都莫名觉得对方顺眼了许多。
“你就是卡……卡……”唐玉蜓一时想不起他那个拗口的外语名字。
“卡拉什尼科夫,就是我了。”老头点点头说道。
“你好,卡……卡……”唐玉蜓还是学不上来。
“叫我阿卡就好了。”老头说,“你看,我们各自的母语消失之后,就连名字都很难被人正确地念出来,不得不说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阿卡先生,在下唐玉蜓。”唐玉蜓拱手行礼道,“我来这里,是听说阿卡先生可以修复武器。”
“啊,武器,武器,来找我的人都是为了武器。”阿卡放下手里的活儿,从长长的操作台旁边绕出来,指着墙边的椅子说道,“坐吧。”
唐玉蜓看着那椅子上方喷着白烟的管道,默默把椅子搬远些坐下了。
“要修复什么?拿来看看。”阿卡说道。
唐玉蜓从背包中掏出了断成两截的刀说道:“这件东西不只是武器,它随我穿越千年时空,可以说跟老朋友一样。”
阿卡接过断刀,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断口的情况,边看边说:“这种钢很古老啊,炼制方法早就失传了。”
唐玉蜓一听有希望,连忙问道:“先生知道这种钢材?”
“玉钢,优点很多,缺点也很明显的一种古代钢材,你是从哪搞到的?”阿卡放下放大镜问道。
“我跟佛郎机人买的,东洋走私货。”唐玉蜓说,“听说也叫葡萄牙人。”
“佛郎机、东洋……这些词的年代感如此真实。我可以帮你修复,但我要留一点样本做研究用,再收一些合理的费用。”阿卡说道。
唐玉蜓想了想,如果要从刀身敲下一块留给阿卡,虽说刀会稍微短一点,但至少能修复,比断着强,就说道:“没问题阿卡先生,不过请尽量留少一点。”
“不会比你磨一次刀磨下来的多多少。”阿卡说着把断刀放在了操作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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