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老大，有事禀告。”
是秦龙的声音，按照楚离的说法，她死后夜枭的主人就是纪璟，眼下纪璟确实这么做了，但从不允许他们称他为“主人”。
“哗啦——”水声响起，纪璟坐起身。
“进。”纪璟没有起身，依旧坐在浴桶里，修长的手臂搭在木桶边缘，修长有型的线条上遍布伤痕，有陈年旧伤，有刚愈合好的伤，也有刚刚结痂，被水一泡便渗血的伤。
因为沾了水，长发不再散乱，一缕一缕的垂在胸前和肩上。
秦龙已经进了房间，看到纪璟却是一愣。
不是因为他没见过纪璟洗澡，而是因为此时他才看到，那墨色的长发，中间竟夹杂这一缕一缕刺眼的白发。
什么时候生了白发，为何他从未察觉。
这些天纪璟很正常，正常到他有时候都忘记纪璟爱过楚离，从未见他露出悲伤的神情。
但却默默白了头发......
纪璟没说话，依旧沉默的看着他。
他本就话少，如今更是一整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秦龙按下心中的思虑：“夜枭已经将原本尉迟枫带来的军队控制住，这些人是洗脑收编还是......”
“杀了。”
“......是。”毕竟几千人，人数跟目前夜枭的人数差不多，这么多多人命，即使他入夜枭多年，也有些不忍。
杀了之后，夜枭就能代替他们，等于所有进入楚国的尉迟人，都被替换了，哪怕只是一名小兵。
这样一来，除了到达尉迟国后纪璟需要将人皮面具带上之外，其余时候坐在马车里，便不用带了。
“楚皇那边还在派人追杀，估计今夜就能找到咱们的行踪......”
“杀了。”
“今日这里的城守看我们的眼神不对，也许是认识尉迟枫的人......”
纪璟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很是平静：“这种事以后不用问我，问我也只有这一个回答。”
秦龙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烦。
“还有事吗？”
“没了......”秦龙转身离开，走的时候帮纪璟把门顺便带上了。
纪璟起身，水流顺着身体流下，明明是极好的身材，却被密密麻麻的伤痕遍布全身，显得可怖非常。
纪璟身上的伤疤本就不少，那日被千余人围攻后，身体上再也见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就连楚离最喜欢的那张脸上，也永久的留下了疤痕。
热水泡过之后，新愈合的伤口呈现出粉红色，让他显得像一个怪物。
但纪璟却毫不在意，古梵兰朵说可以研究祛疤的药，起码让脸上的疤痕消失，纪璟拒绝了。
因为不会再有人欣赏他的面容，更不会再有人看到他的身体，那张好看的脸，就随着主人一起走吧。
纪璟擦干了身子，什么都没做，径直上床睡觉了。
说是睡觉，其实只是闭着眼休息，他已经很久没有入睡了。
每当意识陷入沉睡时，就会梦到楚离安静的躺在棺中的模样。
有时候又会梦到楚离说她不想死，她才不到二十，还没活到三十岁。
纪璟紧闭的眼睫颤抖，呼吸逐渐急促，胸腔上下起伏。
他猛地坐起身，根本睡不着，或是说，根本不能闭眼。
他的手中出现一个匕首，眼也不眨的在手臂那些还在渗血的伤口上，划出了一道新伤。
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疼痛，纪璟的脸色反而好看了一些。
因为心痛的感觉，被转移了那么一点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手指上，再从手指滴落在地上。
旋即仿佛又想起什么，捂着伤口找出药粉和包扎的工具，给自己上药包扎。
他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一个成精了的木偶。
他在呢喃着什么，声音很小，自言自语着。
“我又把自己弄伤了......主人别生气，以后不敢了......”
“不能让阿离看到，她会不高兴的......”
“主人不允许这样的......”
他的语句错乱，前言不搭后语，加上面无表情的给自己上药，活脱脱一个神经病。
没人会管他，也没人敢管他，这段时间他将主人交代的事做的很好，顺利取代了所有尉迟国的人，下一步，就是进入尉迟国搅乱局面，给楚国喘息的时间，顺便将尉迟国收入囊中。
他无悲无喜，心中只有完成主人布下的任务，和十六岁之前的人生没有什么不同，十六岁之前，他也是这样没什么情绪的做着事。
与楚离的相爱，让他贫瘠的人生中有了爱，有了喜怒哀乐。
现在楚离走了，只不过是将她带来的一切再度剥夺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暗卫，本就是为主人的命令而生。
.
一段时间后，纪璟等人再一次来到了鹤城，这一次是专门绕了点路来这里的，毕竟是夜枭的大本营。
也是楚离生活过的地方。
他们计划在这里停留三天，安排一下白鹤别院中夜枭的后续行动。
纪璟一到这里，便闭门不出，连吃饭都是秦虎看不下去，给他端进屋里去，仿佛是在害怕着什么，躲避着什么。
就这样过了三天，明天一早便启程出发，一路前往迦南关，然后入尉迟国。
因为尉迟枫和霍必安联手的事，即使后来被纪璟替代了身份，但明面上毕竟是捣乱了，所以他们是自己走的，楚晚舟并没有让唐亦之护送，反而是一路追在他们屁股后面追杀。
夜枭一路不知道杀了多少追击他们的楚国官兵，但还是留了唐亦之一命，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唐亦之是自己人。
但为了保险起见，纪璟并没有跟唐亦之透露身份。
所以唐亦之对他们的追杀是真心实意的，在他眼中，是尉迟枫和霍必安害死了楚离。
古梵兰朵心情也有些复杂，没想到又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这才过去了多久，以前的荷县，如今的鹤城变化极大，百姓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安居乐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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