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初入繁华京城不过四载的少年所能承受。膝头一软,安伯尘一屁股坐倒在地,面白如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目光落向安伯尘,逡巡半晌,女子轻叹了口气兀自摇首。
“那人死前说了,我们要找的秘密都藏于这首七绝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非死前他还要作弄我们一回不成。”
“馨儿还真是心性单纯,离公子生前尚守口如瓶,如今死了自然想让那个秘密随他一同入土,又怎会向我们倾吐真相。更何况这些仆僮个个愚昧无知,即便诗中真藏着那个秘密,他们又怎会发现。”
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安伯尘抬眼望去,走入密室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身穿灰袍,环眼薄唇,眉宇间透着几丝阴霾。他走到女子身旁,嘴角含笑,突然伸手重重掐了把女子丰满挺翘的屁股,用后背挡住半敞的铁门,显然不想让外面的护卫瞧见。
安伯尘心头一惊,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年轻女子并未动怒,露于面纱外的颊边飞起一抹粉霞,随后推开老者,轻啐了一声。
“柳师,今夜形势紧迫,不比往常,你别再逗弄馨儿了。唉,倘若真找不出那个秘密,又杀了离公子,被琉国人察觉到蛛丝马迹,我们这趟琉国之行可要就此终结了。”
说着,被称为馨儿的女子有意无意的看向安伯尘,目光闪烁。
“有为师在此,怎会被琉国那些蠢材察觉?”
淡淡一笑,老者从腰间抽出血渍未干的宝剑,递给女子。
“先前馨儿杀了离公子,终于破了杀戒,何不在今晚痛痛快快的发泄一番,将这四名仆僮也杀了,随后抹去壁上的诗文。如此一来,谁会知道是离公子是死于我们手中。”
话音落下,瘫坐于地的安柏尘身躯一颤,惊恐地看向面露犹豫却依旧接过宝剑的女子,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可喉咙口一阵干涩,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道不出半句。
“柳师,真的要杀他吗?”
看了眼安伯尘,藏于面纱后的美目中闪过不忍之色,女子怯生生的上前半步,有些手足无措,丝毫不像她先前斩杀离公子时那般果决。
“自然,连同外面的那三个也都杀了。此事关乎琉国之行成败,不容有失,往后但凡遇上今日情形,当杀伐果断,切勿心存犹豫。”
“师尊教诲馨儿定会铭记在心。”
深吸口气,女子收敛犹豫之色,紧紧盯着惊惶失措的安伯尘,俏生生的立着,手已向剑柄落去。
打量着女徒凹凸有致的背影,老者抚须颔首,眸中掠过一抹贪婪。若非王家没落如斯,以自己御林副都统的身份又怎会有资格去做世家教习,更别论将这朵妩媚可口的花儿采撷。
想到今晚又是一场鸾凤颠倒、纵情春宵,老者不由眯起双眼,嘴角浮起笑意。
银白的剑光从女子手心扬起,口中念念有词,转眼后,老者颊边的笑意凝滞、颓败,难以置信的看着反手将宝剑刺入他心窝的女子,喉咙口鲜血翻滚,未及说话便轰然倒地。
干净利落的将宝剑拔出,女子回身打量着老者的尸身,半晌,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一次可算杀伐果断?师尊放心,等回转后我定会向国主禀明,你力斗离公子不幸身亡,而馨儿也为你报了大仇。”
话语中毫无半丝情绪,没有悲伤,没有厌恶,也没有复杂,落入安伯尘耳中,却让满脸呆滞的少年心中涌出浓浓寒意。
“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他?”
擦拭着宝剑,女子漫不经心的问向安伯尘。
“因为……因为在这里杀他,吴国人不会知道。”
艰涩的声音从少年口中传出,却让原本只是百无聊赖下随口一问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倘若一个成年人思索个半晌如实说,她倒也不会太过惊讶。然而眼前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惊恐之情溢于言表,竟仍在片刻间道出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只他这一句话,足以让许多成年人相形见拙。
平复下惊诧,女子细细打量向安伯尘,忽而笑声道。
“不想你这个小仆倒有几分非同寻常,竟还知道我来自吴国。”
和其余几名仆僮相比,安伯尘其实并没太多特殊之处,却有两点稍胜一筹。其一是他的记性,不过用公子的话来说,也只是略胜同龄子。另外一个便是安伯尘心思缜密,即便在危急关头,心慌意乱之下,他往往也能捕捉到常被疏漏的蛛丝马迹。
这两点或许和他儿时遭遇有关,可却让公子大加赞赏,赐名伯尘,正是出自“王侯一朝伯,来日一轻尘”这半首批诗。
安伯尘没去过吴国,也没经历过尔虞我诈,却在两年前随公子泛舟游湖时,听他提起只有吴国百姓才称呼他们的君王为国主。兼之公子好看戏,常带着四僮前往戏馆一掷千金,伶人戏文虽假,可内中包罗万象、世情百态应有尽有,耳濡目染之下,安伯尘也算“看懂”了几分勾心斗角。
闻言,安伯尘紧张的心情稍稍缓和,可紧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既然你如此聪慧,自然知道你家公子不会将传说中的仙人秘籍留给别人,即便是死后。因此,就像那些唱烂了的戏文里所说的一般,无论如何,你也活不过今夜了。”
幽幽一叹,来自千里之外吴国世家,脾性古怪的女子如是说道。
呵吐芳兰间,已将安伯尘的命运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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