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丝洛娃抱歉地看着傅家庄和高守平,说安德烈中校下午才能从旅顺口回来,傅家庄约定下午四点再过来。这一次,傅家庄没有发现有什么车辆或是什么人跟踪到苏军警备司令部,他稍稍放了点心,惦记起高大霞到良运洋行的情况来。
原来高大霞没少和刘曼丽一起来青泥洼街,这一次两人却都觉得别扭,高大霞要进洋行,怕刘曼丽跟着搅局,让她在外面等着,刘曼丽不干了:“你不执行任务要逛洋货店了?高大霞,我是你亲嫂子也不能给你护这个短,对不起傅大哥。不准逛,赶紧执行任务去!”
高大霞悄声说:“上洋货店就是任务。”
“这个任务好啊,怪不得你不愿带我,哎,买东西组织上给钱吗?那咱买个戏匣子。” 刘曼丽兴高采烈地说着,可一见高大霞拉着的脸,也觉得要个收音机有点过分,“也是哈,不好,戏匣子太贵,那就买个金镏子吧,给守平娶媳妇准备着,到时候就不用买了。”
“就你这觉悟,老想占便宜,革命队伍能要你啊?”高大霞朝火勺店一指,“你去买两火勺,在这等着我就行。”
刘曼丽不满:“高大霞,你是怕我给你丢人,还是怕我知道你有啥见不得人的事?”
高大霞脸一拉:“你再胡说八道,就回家去!”
“高大霞,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可是傅大哥派来的,不归你管!”
“你跟我执行任务,就得听我的!”
刘曼丽张了张嘴,压住了火气。
“我进去说几句话就出来。”高大霞转身朝良运洋行走去。
刘曼丽看向一旁的火勺店,过去上下打量起来。
“俺家的包子铺啥时改成火勺店了……”刘曼丽像是自言自语,实际上是说给忙着烙火勺的老王听。
老王果然警觉,看向刘曼丽:“你是包子铺的掌柜?”
刘曼丽自豪地点头:“我开海麻线包子铺的时候,一跺脚整条青泥洼街都乱颤,就是在全大连,我这店也是响当当的。小鬼子一听我的名号,都吓得直哆嗦!”
老王疑惑:“昨天来了个姑娘,她说她是海麻线包子铺的掌柜。”
刘曼丽愣了愣,说道:“她跟我一家子,家里的事都是我说了算。”
老王问:“您也姓高?”
“我不用姓高,高家的事也是我做主!”刘曼丽神情高冷。
洋行里,麻苏苏正拿着几样新进的绸缎往身上比量,门口的风铃响起,她回头看见高大霞进来,先是一怔,随即做出一副高兴的表情:“大霞来了!”
高大霞过来:“昨天叫挽霞子……就是那个坏蛋,叫他给气糊涂了,也没跟大姐正经说说话。大姐,你说巧不巧,大连街这么大,我偏偏能在这里碰上他。”
“冤家路窄,一点都没说错。大霞,我看那个人不面善,你可得多提防着点儿。”麻苏苏低声说。
“干坏事的人能面善才怪。大姐放心,我不怕他,心虚的人是他!”
“嗯,你说得对。”麻苏苏连连点头。
高大霞看到桌上的绸缎,伸手摸了把:“这滑溜溜的,赶上小月孩的脸蛋了。”
麻苏苏叹了口气:“我带的几身衣裳,都在箱子里,不是叫精细给落到哈尔滨火车站行李房了嘛,”说着拉开抽屉,取过了一张小纸板,“你瞧,16号,行李牌还在我这。昨天才叫朋友把行李取走,这几天就给我打邮便捎过来。”
“还挺费事。”高大霞不动声色地看了纸板一眼。
“没带来也挺好,我这不有借口买新的了吗?”麻苏苏笑着说,“这几块料子都是新进的,这一半天我还想找地方做几身旗袍哪。”
高大霞打量着麻苏苏:“嗯,你穿旗袍好看,腰是腰腚是腚。”
“我这腰都赶上水桶了,还是你穿旗袍好看——该凸凸该凹凹,这细腰……”麻苏苏羡慕地打量起高大霞。
“我知道一家老裁缝店,旗袍做的可好啦。”高大霞摸着面料说。
麻苏苏两眼放光:“在哪?”
“在寺儿沟电车站跟前,叫针脚裁缝,老师傅的手艺全大连数得着。”高大霞观察着麻苏苏的神色,“下午三点半,我在寺儿沟电车站等着你,咱俩一块去。”
“好。”麻苏苏兴奋地答应着,“我还给你买了块料子,你就便也做一件。”说着,翻出一块绸缎。
高大霞推辞:“这不合适。”
“咱姊妹俩还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你看看这块,中不中意。”麻苏苏拿过面镜子,把料子在高大霞身上比量着。
“嗯,好看……”高大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姐,这个我得给你钱。”
麻苏苏脸一拉:“不用。”
高大霞推开粒子:“你不要钱,我就不要了。”
麻苏苏无奈:“你真是的,大霞,往后,我有个啥事还怎么再跟你张嘴……”说着,又把料子按在高大霞身上,“再好好看看。”
高大霞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你个高大霞,撒谎吊猴!”随着门口的风铃声,刘曼丽气呼呼地闯进来,指着高大霞呵斥:“你自己个跑这臭美,把我一个人撂到大街上喝风灌土!”
麻苏苏恼火:“你谁啊?跑这吵吵巴火!”
高大霞连忙说:“大姐,这是我嫂子。”
麻苏苏一愣,旋即露出一张笑脸来:“哟,你叫嫂子,我可得叫妹妹。”她笑脸盈盈地打量着刘曼丽,“多年轻呀,妹妹,我这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对不住啊妹妹。”
“行了,我不计较。”刘曼丽挥了挥手,转身打量起屋子里的货架来,“好东西不少呀,净是些洋玩意儿。”一抬头,看见了墙上的《胜利之吻》,“怎么还挂了这么个玩意?臊不臊死个人……”刘曼丽嘀咕着,转脸看着别处,却还是不时回头偷看一眼。
麻苏苏跟在刘曼丽身后:“妹妹,你看好什么,尽管说。”
刘曼丽眼睛一亮:“这有戏匣子吗?”
“有,有,妹妹要是买,我多少钱进的,多少钱给你。”
刘曼丽兴奋:“真的?”
“真的也不买,哪有那个闲钱?”高大霞过来,拉着刘曼丽朝外走,对麻苏苏说,“大姐,我走了啊,下午见。”
二人一出商铺,刘曼丽甩开高大霞的手。
“叫你在外面等着,你怎么进去了?”高大霞质问
“你还有脸说?挣死八力把我拉出来,就怕我要戏匣子?你这还没嫁给万毛驴子,就替他当家啦?”刘曼丽数落。
高大霞说:“你就欺负老万老实。”
刘曼丽说:“欺负他怎么了?想娶高家的女人,不出点血不行!”
“这是我和老万的事,你别掺合。”高大霞往前走去。
刘曼丽跟上来:“高大霞,我这可是给你争嫁妆,等过了门,你再想要个屁都没人搭理你!”说完,又要回去。
高大霞拉住刘曼丽:“嫂子,我今天来是有任务,不是领你看西洋景的。”
刘曼丽一笑:“拉倒吧,臭美也叫任务?你也就骗骗傅大哥,我眼里可不揉沙子。”
高大霞说:“跟你说不明白。”
刘曼丽吃惊:“怎么?那个女老板是坏蛋?我看也不像是个好东西,一步三晃,年轻时指不定勾引过多少男人。”
“你不走我走。”高大霞走开。
“你站住!”刘曼丽一提手里装火勺的纸袋,“把火勺钱给人家!”
两人还在斗嘴,甄精细蹬着自行车过来,看见高大霞,亲热地打起招呼,两人客套了几句,高大霞问:“精细,你在哈尔滨火车站,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落了,落了个大皮箱。”甄精细说。
“怪不得你姐埋怨,说落在候车厅了,找都没法找。”高大霞有意说混了地点,看着甄精细的反应。
甄精细怔了一下:“我姐说落在候车厅?”
“对呀,她就这么说的。”高大霞很肯定。
甄精细脸一板:“不对,我落在行李房了。”
高大霞和刘曼丽回来,傅家庄已经在家里了,一回门,刘曼丽就告起状来:“她把我一个人扔在大街上,自己在店里又吃又喝穿金戴银半天不出来,有这样式执行任务的?”
傅家庄看着刘曼丽的妖艳妆容,安慰道:“大霞是好心,不让你进去,是怕万一有危险。”
“有啥危险?就一个三节腰的老狐狸精,还能吃了我?”刘曼丽不服气。
高大霞端着饭菜进屋,夸张地叹了口气:“今天要不是有嫂子跟着,我都回不来家。”
刘曼丽把脸一板:“不用捡好听的说,往后,我只跟傅大哥执行任务,你想跟我搭伙,没门。”说罢,出了屋子。
傅家庄笑起来,高大霞问起和苏联人接洽的事。傅家庄叹了口气,说下午四点再过去。
“这都跑三趟了。”高大霞皱眉。
傅家庄说,“苏联人刚接收大连,忙得焦头烂额也正常,麻苏苏那里怎么样?”
高大霞说:“有个事你得让哈尔滨那边查一下,她说她的行李箱落在哈尔滨火车站行李房,昨天找人取走了,行李牌是16号。”
傅家庄点头:“行,这要是她编的瞎话,就说明有问题。”
“另外,我约了她下午三点半去寺儿沟的针眼裁缝店,她要做几身旗袍。”
傅家庄说:“下午有个更重要的事需要你。”
“什么事?”高大霞问。
傅家庄说:“上次我和守平去司令部时,好像被人盯上了,这次虽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我还是不放心。”
高大霞说:“那就改个时间吧。”
“不能改。”傅家庄说,“李书记中午从瓦房店回来,我去跟他碰一下怎么办。”顿了顿,又说“要不,你跟我一块去吧,他老说要见见你。”
“我也想见他,组织关系老放在我手里也不是个事儿。”高大霞说,“见完我还得找老万办点事。”
傅家庄算了算时间:“要不你先办你的事。”
傅家庄的顾虑是对的,上午他和高守平与玛丝洛娃的谈话,都被在门外佯装拖地的吴姐听到了,趁着午休的时候,她来找麻苏苏商量对策。
“大姨动动嘴,咱得跑断腿。”麻苏苏喝着咖啡,“不让共产党跟苏联人接洽,不容易呀。”
吴姐压低声音:“现在是夺城的时候,能拖一天是一天,等苏联人把大连交给我们,共产党手里的接洽函就是一张废纸。”
麻苏苏放下咖啡:“放心吧,我带几个人,今天一定抢下傅家庄手里的接洽函。”
“人也除掉吧。”吴姐补充道。
麻苏苏点头:“顺道儿的事。”
对下午与苏联人接洽的事,李云光做了充分准备,以保证傅家庄顺利完成任务,接洽成功,就意味着共产党人在这次没有硝烟的夺城之战中赢得了胜利。
傅家庄虽然到大连的时间不长,但这几天里,他对这个城市不算长的历史却肃然起敬:“大连因为是整个东北的出海口,所以从来都是命运多舛。1879年,李鸿章给光绪皇帝的奏折中,就第一次出现了‘大连湾’的概念,意在建议清廷经营此地。可清廷孱弱无力坚守,甲午战败后,大连就如同一块肥肉,被各国列强争来抢去。闻一多先生当年痛感丧土之疼,写出了《七子之歌》,旅大就是其中‘一子’。”
“是呀,清政府被迫签订了《旅大租地条约》,大连被沙俄统治了7年。光绪三十一年,日俄战争结束,这里又沦为日本的殖民统治。”李云光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大连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要不然,几十年来,日本人也不会非要把大连这个地方抢到手,还要把大连当成日本本土,叫做关东州,建成所谓的‘国中之国’。”
傅家庄点头:“国共两党都把东北棋局中的第一枚棋子落在大连,我们要尽快知道国民党在大连的行棋之人,所谓知己知彼。”
李云光打断:“对了,大连的特务头子,代号叫‘大姨’。”
“大姨?是个女的?什么来头?”傅家庄问。
“是男是女还不能确定,我们按照名单抓到的特务说,他们也是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大连的地理位置、战略位置如此重要,重庆方面不会派个草包来。”傅家庄神色凝重。
李云光抽了口烟,赞同地点了点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小鬼子在大连的时候,并没有‘大姨’这个代号的存在。自从大连‘光复’之后,大姨才开始活动频繁。”
“也许早就在了,只是藏得够深,没有被日本人发现。”傅家庄说。
“果真如此的话,你我就遇到了一个劲敌。”李云光说。
“此前派老姨夫到哈尔滨拿名单的人,应该也是这个大姨。”傅家庄沉思着,“这么看,大姨在军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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