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含糊地说:“刚才,我没看仔细。那什么,这个王明起住在哪?我去看看。”
“他住在桃源街连胜巷三十九号,已经死了。”
“死了?”高大霞吃惊,“他死得可真是时候,你不觉得这里有猫腻儿吗?”
“我们调查了,他前天在哈尔滨搞破坏,抓捕的时候,叫车撞死了。”
“这么巧?”高大霞冷哼一声,“别是方若愚叫哈尔滨的特务给灭口了。”
傅家庄收起照片:“这件事,到此为止,方若愚的嫌疑,可以排除了。”见高大霞还要辩解,傅家庄不由分说打断了她,“大霞,要相信组织!”说完,走到水槽子前,拧开水龙头洗着手。
“傅大哥,守平没说回来吃晌饭吗?”刘曼丽拿着毛巾过来。
傅家庄摇摇头:“没说。”
厨房里传来万德福的声音:“没事儿,还能饿着他嘛,那么大个人了。”
“真是的,上哪也不说一声儿。”刘曼丽嘟囔着。
万德福大声说:“都大小伙子了,还不兴人家有点秘密?说不定,找媳妇去了。”
“他还真跟我说过,看上个姑娘。”傅家庄说。
“啊,守平真找媳妇了?”刘曼丽给傅家庄递上毛巾,“这个臭小子,白侍候他这么些年了,也不告诉我。大霞,守平跟你说了么?”她问还站在槐树下想着心事的高大霞,见她没有反应,又问了一遍。
高大霞回过神来:“他倒是跟我说过一嘴。”想起什么,对厨房里的万德福说,“对了老万,那姑娘也是开电车的。”
高大霞的话音刚落,厨房门口挤出来万德福和刘有为,他俩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叫什么?”
好像是要配合两人的问题,院门口,高守平回来了,他身后跟着的,还有万春妮。
高守平说不清是不是错觉,明明上一刻还分外热闹的小院,在他们俩进来的一瞬间,忽然变得格外安静,或者说是死寂。
院子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值得玩味,刘有为的吃惊僵在脸上,高大霞的喜悦内心,刘曼丽倒是惊喜万分,可见大家都不说话,一时也有些不大敢张嘴。最意外的还是万德福,他盯视着万春妮,张大了嘴巴,表情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恐。本来还挂着笑意要跟大家打招呼的万春妮一见万德福,更是惊讶。
高守平见状,小声提醒万春妮:“那是万大哥,他在放火团的时候我就认识。”
万春妮回过神来,瞪了高守平一眼:“什么万大哥,他是我爸!”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还是刘曼丽更像这个家的主人,招呼大家进了屋,万春妮和万德福在后面,万春妮悄声问:“爸,你怎么来了?”
万德福小声说:“我跟大霞早就认识,你跟守平的事,怎么不早跟我说!”
刘曼丽干咳了两声,打破沉闷,安排起饭桌上的座位来:“傅大哥,你官最大,你坐上座。”说着,把傅家庄按到了座位上。
傅家庄挣扎着要站起身:“自己家吃饭,哪有论这个的?”
高大霞看了万德福一眼,挨着傅家庄坐下了,刘曼丽急了:“大霞,你急着坐什么?老万,你挨着傅大哥坐。”见高大霞没起身,刘曼丽上前拉着高大霞,“起来呀,傅大哥和老万是客!”
万德福忙说:“我坐哪都行。”
“不行,你别坏了我们家规矩。高大霞,起来!我还得说几遍?”
高大霞嘀咕着站起身,把万德福拉了过来坐下。
刘有为盯着万春妮,目光满是难以掩饰的失落。万春妮不经意间注意到刘有为的眼神,慌乱地别过脸去。
刘曼丽全然没有在意刘有为的异样,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大霞,你挨着老万坐,春妮,你挨着大霞坐,以后啊,你得管大霞叫大姑姐啦。”
这话让万德福和高大霞感到别扭,两人对了个眼色,又闪开。
万春妮局促地挨着高大霞坐下,又转头招呼高守平,孰料一旁的刘有为竟厚起脸皮,抢先一步挤到了万春妮身边。
“你瞎坐什么?起来,倒给守平。”刘曼丽瞪着弟弟。
“吃个饭,坐哪不一样?就这么坐吧。”刘有为决心无赖到底。
高守平无奈,只得坐在刘有为旁边,万春妮朝高守平投来了幽怨的一瞥。
刘有为给万春妮擦了擦筷子:“春妮,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我叫刘有为,你叫我有为就行。”
万春妮扭过头,不理刘有为。
“行了,咱家人都齐了。”刘曼丽满意地拍了拍巴掌,“大霞,酒哪?该上酒了吧?”
高大霞心头五味杂陈,摆了摆手:“今天别喝了。”
刘曼丽刚要反驳,傅家庄出言附和道:“那就别喝了,我下午还办事,红头胀脸不好看。”
“是啊,我还得出车,吃两口就得赶回去上班。”万德福说。
刘曼丽扫兴地坐下:“那就动筷吃吧。”
刘有为殷勤地给万春妮夹着菜:“春妮,别客气,跟到自己家一样。”
“这可不就是自己家嘛?”刘曼丽笑脸盈盈地打量着万春妮,“春妮真俊,比老万可是强多了,要是不叫一声爸,哪能想到是你老万的闺女。”她有意拖长了语调,目光看向高大霞,“大霞,你可赚着了,连闺女都有了。”
高守平皱了皱眉:“嫂子,怎么成闺女了?差辈了。”
刘曼丽笑起来,眼见着高大霞脸色阴沉,忙收住笑,站起身子,清了清嗓说:“从今天开始,我呢,就是这个家的家长了。我得立个规矩,这一家子得吃喝拉撒,从今往后,大霞、守平还有刘有为,每月都要给家里交伙食费。”
刘有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隔三差五来一趟,怎么,来看看你还得交钱?这是动物园看猴啊,一次两分钱?”
“你说谁是猴?”刘曼丽瞪着刘有为。
刘有为气势一下子弱下来:“我就打个比方。”他忽然一指傅家庄,“那他交不交?”
“他交。”高大霞说,“共产党不白吃老百姓。”
傅家庄也跟着点头:“交,我应该交。”
刘曼丽不干了:“傅大哥的我来交。”
“那不行。”傅家庄说,“嫂子,你要不让我交,我再不来吃了。”
刘曼丽犹豫了一下:“那……那行吧。”说着坐下,转头看向万春妮和万德福,万德福在她的注视下局促不安地捏着筷子。
“你俩就麻烦了。”刘曼丽慢悠悠地说道,“你说是春妮嫁守平呢,还是老万娶大霞?这事得说清楚。”
话没说完,高守平和万春妮都惊住了,高守平一脸茫然:“嫂子,你说什么哪?”
高大霞连忙干咳了两声:“嫂子是说,你娶了春妮,我和老万,都高兴,咱这不都是一家人了嘛。”
一阵桌椅拖曳声,万德福慌张地站起身子,脸色苍白:“我,我得上班了。”话没说完,便朝外走去。
高大霞也急忙起身,随着万德福的脚步出了屋子。
高守平满头雾水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问刘曼丽:“嫂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高大霞在院外追上万德福:“老万,到底怎么回事,春妮不是你亲生的吧?”
万德福红着脸:“是亲闺女。”
“你有老婆孩子你怎么不早说?”高大霞有些生气。
“有孩子是真的。”万德福不敢与高大霞对视,“不过,我没老婆。”
高大霞冷笑一声:“没老婆孩子是从石磕里蹦出来的?”
万德福叹了口气:“春妮三岁的时候,她娘就走了,一直是她奶奶带着,今年年初才上电车公司上班。大霞,这个事怨我,一直想跟你说,又怕你嫌弃,我就一拖再拖,哪知道她会和守平俩处上,这刚才把我臊的,地上有个缝我都能钻进去。”
高大霞脸色缓和了一些:“你有闺女的事,应该早跟我说,也不至于今天咱俩都弄个大红脸。”
“我不是不想说,是怕说了你就不理我了。本来我就比你大不老少,再有个这么大的闺女,一说不得把你吓跑了?”万德福苦丧着脸。
“那这事能瞒住啊?”高大霞哭笑不得,“不过你还别说,咱俩放火团那么些年,还真没听说你有孩子。我记得当年就有好几个人搓合咱俩,你还老躲躲闪闪,闹了半天,根儿在这儿。”
“在放火团咱们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不都怕连累家人嘛。”万德福说。
“你就是一个糊涂蛋。”高大霞点着万德福的脑袋,“你把我高大霞看扁了不说,也把自己看低了。我高大霞是不是那样式儿的人,你不知道?”
万德福看到了希望:“照这么说,咱俩的事儿还有戏?”
“有个屁!”高大霞一瞪眼,“这辈份都乱套了,你说能有戏吗?”
万德福苦笑着:“辈份是一个事儿,不过,”他顿了顿,“我觉着你也没看上我。”
高大霞欲言又止,万德福直视着高大霞:“你看上的,是傅家庄吧?”
“别胡说八道!”高大霞不假思索地反驳,心下却莫名一惊。
“我没胡说。”万德福神色淡然,“安德烈把你抓了,傅家庄是真急呀,再说了,你俩年龄也相当。”
“越说越不着调了。”听着万德福的话,高大霞别过脸去。
万德福跟着站过去:“你没看上他就好,咱俩的事还能接着来。”
“来什么来?这种事你能跟春妮争呀?”高大霞拉下脸,“老万,你可别让我把你看扁了。”
“我们俩认识多少年了?她一个孩子家家,还不应该让着我?”
高大霞诧异地看着万德福:“这是让的事吗?”说着转身回去,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回身说,“老万,你去把戏匣子拿走,赶紧退回去。”
“退什么退,咱俩的事还没拉倒。”
高大霞急得直跺脚:“你别这样好不好?咱俩现在就够难看的了,你再弄个戏匣子摆在我家,你得臊死我呀?再说本来我也没想要你戏匣子。”
“那就送给嫂子,她稀罕。”万德福赌起气来,转头便走。
“别走呀!”高大霞又无奈地追上去。
院子里,高守平和万春妮从屋里出来,脸色都不大好看。刘曼丽跟在后面,一张脸更是拉得老长:“这吃的也太少了,我忙乎大半天,不好吃是不是?”
“挺好的,嫂子,我吃了不少。”万春妮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春妮,下午我请你看电影吧?”刘有为从屋里追出来,笑嘻嘻地跑到万春妮面前。
“我还有事。”万春妮说完,就往外走。
“明天哪?”刘有为不依不饶地追上去。
“哥,你干什么!”高守平拦在万春妮身前,瞪着刘有为。
刘有为像没事人似的:“我是说,咱仨下午去看电影。”
万春妮逃也似的跑开,高守平追上去,刘有为也要跟过去,刘曼丽一把拽住了他:“你瞎凑什么热闹?”
刘有为挣扎了两下,失望地看着万春妮和高守平跑出院子,气呼呼地回了屋。
高守平追上万春妮,还没来得及张嘴,万春妮带着哭腔说:“守平,咱俩还是分了吧。”
高守平脸色一白:“这件事我还没问我姐哪。”
“这还用问吗?嫂子说得多明白。”万春妮眉眼里尽是失落。
高守平激动起来:“即使是真的,那也没关系!”
“能没关系吗?”万春妮抽泣起来,“我管大霞姐叫娘?你管我爸叫姐夫?”
高守平一时语塞,少顷,发恨地说:“反正我们不能分手。”
万春妮幽幽叹了口气:“咱俩不分手,我爸和大霞姐就得分手。我爸多苦啊,一个人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找了个人,我再跟他抢,我做不来!”
“春妮!”高大霞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万春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叫了声:“姐。”
高守平焦急地问:“姐,你跟万叔儿真有那事?”
“别瞎寻思。”高大霞挥了下手,“嫂子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好嘴碎,一天到晚满嘴跑火车。她也是好意,替我着急,就瞎胡乱搓合我和老万。”
高守平面露喜色:“真的?”
万春妮半信半疑地看着高大霞:“姐,你别骗我们。”
“这有啥好骗的?我和你爸认识多少年了,要真想有那个心思,还轮得到你们两个孩崽子?”高大霞伸手在万春妮脑门上一点,笑起来。
饭桌上,只剩下了刘曼丽和刘有为。
“这顿饭吃的有意思。”刘有为忽地一笑,眼底却毫无笑意,“闺女看中弟弟,老爸相中姐姐,唉,你说春妮要是嫁了守平,老万娶了高大霞,守平该叫老万爸呢还是姐夫?”
“不用你操心。”刘曼丽没好气地说。
刘有为夹了一筷子青菜,砸了咂嘴:“其实,这事也简单。”他把筷子拍在餐桌上,“要是我娶了春妮,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那你也得管高大霞叫姐!”刘曼丽瞪着刘有为。
刘有为给自己斟了一盅酒:“她又不是我亲姐,改口叫小妈也可以呀。”
“你就这么缺妈叫?”刘有为的混账话,让刘曼丽越来越气。
“这不是形势所迫嘛?”刘有为把玩着酒盅,“再说,高大霞嫁出去了,这个家你就能称王称霸了,不挺好吗?”
“那也不行,你管高大霞叫妈了,我管她叫什么?”
“咱俩各论各的,你爱叫什么叫什么。”说话间,刘有为打了个酒嗝。
“我可没你那么二皮脸。”刘曼丽说。
“谁敢说你二皮脸?”高大霞进屋。
“你!”刘曼丽拉着脸,“这顿饭吃的稀烂。你说你啊高大霞,老万有春妮这么大个姑娘,你能不知道?”
“我要知道还能自己臊自己?”高大霞拿起地上的皮箱,要收起收音机。刘曼丽急了,上前一把按住收音机,“你干什么?”
“给老万送回去。”高大霞冷声说。
刘曼丽一下愣住了:“你要悔亲?”
高大霞说:“我这个当姐的,不能抢了守平和春妮的好事。”
刘曼丽说:“那不行,要悔也得守平悔。你比守平大,你先嫁他后娶,不能乱了顺序。”
“顺序乱了不怕,就怕乱了辈分。”说话间,高大霞不由分说抱起收音机。
刘曼丽死死护住皮箱:“戏匣子的钱,我给老万。”
傅家庄进屋,看到高大霞手里的收音机,问道:“老万在哪买的?”
“麻苏苏的洋货店。”高大霞说。
傅家庄警觉起来:“那麻苏苏应该知道收音机是送给你的吧?”
“肯定知道。”高大霞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怎么,你担心她……”
傅家庄上前,仔细查看起收音机来,看到后盖,脸色一沉:“螺丝上有新茬口。”
高大霞一愣,刘曼丽问:“咋着,给咱戏匣子用的是旧螺丝?”
方若愚一到洋行,麻苏苏就邀功似的把窃听器按到收音机里的事说了,不料方若愚想都没想,就送给她两个字:“愚蠢!”
麻苏苏迎头挨了一盆冷水,当即脸色难看地说:“老关出了事,我们总得找个办法知道共产党成天要干什么吧?这还有错了?”
“那就安监听器?”方若愚气冲冲地反问,“这里离高大霞家至少有一公里,能听到什么?”
麻苏苏说:“我看了说明书,上面说了,理论上,一公里地都能听到。要想听得再真切些也简单,可以挨着她家找个房子,装上监听器。”
方若愚无奈地说:“监听器接在交流电上,收音机一打开,电波就会相互干扰,只怕还没等到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发现里面的监听器了!”
麻苏苏怔愣,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她懊恼地自责道:“我也是太着急,没想到这一层,要不然,我找个什么借口,去高大霞家把收音机要回来。”
方若愚长叹一口气:“既然已经安上了,先听一听再说吧。”
麻苏苏连忙点头,打开柜子暗板,取出了接听器来。两人凑近了耳朵,接听器那头,一阵沙沙的电流声传了出来。
傅家庄拿螺丝刀拆卸着收音机的后盖,高大霞和刘曼丽紧张地看着,刘有为好奇地探头过来:“好好的收音机,干什么给拆了?”
“怕坏蛋在里面安炸弹!”刘曼丽紧张兮兮地回答。
刘有为一愣:“啊?坏蛋胆儿都这么大了?”
傅家庄小心翼翼掀开后盖,众人的视线同时朝里面看去,里面除了规格不一的零件,并无其他。
“炸弹长这样式啊?”刘曼丽怯怯地问。
“别瞎说,哪有炸弹。”高大霞瞅了眼刘曼丽。
刘曼丽给了高大霞一巴掌:“没炸弹你一惊一乍!”
良运洋行里,麻苏苏和方若愚头抵在接听器前听了一会儿,除了机器本身的电流声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信号这么不好?”麻苏苏看着方若愚,“理论上不应该呀。”
“理论上的事大多是异想天开,一马平川的空地,再远都没有问题。这到高大霞家,隔着多少房子?”
麻苏苏点头:“也是,理论大多时候不靠谱。”
“不过,不应该一点动静也没有呀?”方若愚自言自语,“起码应该会有些杂音才对。”他调试着机器,脸颊近乎触及到了麻苏苏的嘴唇。麻苏苏的气息扑到方若愚脸上,他浑然不觉。麻苏苏注视着方若愚的侧脸,心里泛起浪花,不觉间嘴唇凑近了方若愚的耳朵。方若愚低头拨弄着电线,无意间躲开了麻苏苏伸过来的嘴巴。
“不对。”方若愚突然直起身来,闪了麻苏苏苏一下。
“怎么了?”麻苏苏慌忙收敛了心神。
“纵使窃听器离高大霞家距离过远,但只要机器在运转,总不至于一点声音都没有吧,哪怕有点杂音……”方若愚盯着接收器。
麻苏苏低头凑到接听器前听着。
“你干什么!”一个女人急促的声音突然从里面蹿出来,吓得麻苏苏一激灵,下意识地直起身子。
“有啦有啦!”方若愚兴奋。
“这多清楚呀,你刚才还说听不到。”麻苏苏委屈。
方若愚疑惑:“不应该呀,这么老距远哪……”
“这动静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应不应该的。”麻苏苏理直气壮,话里显然还没忘刚才方若愚骂她愚蠢的事。她欣赏地看着接听器,“苏联大鼻子的东西就是好,不服都不行呀。”
“你到底行不行呀?”里面的女声像是在配合着麻苏苏的话。
麻苏苏疑惑:“这不是高大霞的声儿……”
方若愚示意麻苏苏别说话。
女人说:“祖宗,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要血命了,能叫人急出猴疮来。”
男人说:“催什么催,烦死了。”
女人说:“我烦?对,我是烦,要不你能站那么老距远?怎么,还得我下地请你啊,还拿把上了……快点!”
“大白天整这个事……像什么……”男人不情愿的声音。
“你说像什么?晚上你上了炕就烀猪头,不知道你是真累了还是装彪卖傻,偷懒耍滑!”女人抱怨道。
麻苏苏听出内容,瞟看方若愚。方若愚涨红着脸,掩饰地说:“不对,这也太清楚了……”
男人又说:“我是不是装彪卖傻,偷懒耍滑,你不清楚?天天忙得跟狗似的,早上起得比鸡还早,晚上不得早点睡啊,谁像你,有的是穷精神。”
女人火了:“现在说我穷精神了?刚结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一天要八遍!”
麻苏苏笑起来,方若愚尴尬:“这……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串台了吧。”
麻苏苏笑得更厉害了,方若愚要扭动调试扭,被麻苏苏按住,她强忍着笑:“我还没听说监听器能串台。莫非这个收音机,没送到高大霞那里?”
方若愚不解:“那姓万的能送给谁?”
麻苏苏说:“不好好听一听,怎么能知道送给谁了。”
方若愚尴尬,走到一旁。
“你话真多,快点吧,一会儿好有人来买火勺了。”男人不耐烦地说。
里面传出了女人的呻吟声。
麻苏苏吃惊,方若愚指着外面:“这怎么……”
女人的呻吟声越发放肆,方若愚尴尬得左右不是,门呼地推开,两人吓了一跳,见闯进来的是甄精细,这才松了一口气。
甄精细看着慌乱的两人,焦急地问:“怎么了姐?”
方若愚和麻苏苏都呆愣着,监听器里的呻吟声像是放大了许多倍,伴着的还有床铺的嘎吱声。
“荒唐!”方若愚推开堵在门口的甄精细,朝外走去。
“姐,这是什么动静?”甄精细奔到接听器前,疑惑地问。
麻苏苏关上接听器,死死盯着甄精细,甄精细预感到麻苏苏知道了一切,心虚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双手拨弄着衣角。
麻苏苏沉默了许久,忽地咧嘴一笑:“你得多彪啊,精细,能这么干?”
甄精细哆哆嗦嗦地埋着头:“姐,我没干。”
麻苏苏脸一板:“还犟嘴?出门前,特地问你是不是办妥当了,你怎么说的?还学会撒谎了是吗?”
甄精细刚要辩解,麻苏苏一指他:“没按进收音机里你就告诉你,还按到火勺店里人家睡觉的屋里去了,看把你能的!”
“我没有。”甄精细声音里隐隐带了哭腔。
麻苏苏一拍桌子:“还说没有?你没按窃听器自己长腿跑去了?再不承认,你就给我滚蛋!”
甄精细吓得“扑咚”一声跪在了地上,急得哭起来:“姐,我笨,我刚想按进去,你和那个万什么玩意就出来了。”甄精细哭得鼻涕横流,举手扇着自己耳光:“我再不敢了,姐。”
麻苏苏拦住甄精细,微微叹了叹气:“这回的事你给我长个记性,再干擅自做主的事,姐可真不留你了。”
甄精细委屈地点头:“嗯。”
麻苏苏扶起甄精细:“记恨姐吗?”
甄精细使劲摇着头:“我的命都是姐的,姐打我骂我都是为我好。”
“看你说的,像姐多不讲理似的。”麻苏苏语气诚恳,“姐这回生气,是因为你撒谎,干的事不敢承认。”麻苏苏掏出钱,“行了,去把东西拆回来吧。”
甄精细欲言又止:“嗯。”
麻苏苏把钱塞给甄精细:“馋什么,自己去买。”
甄精细摇头:“我都惹祸了,不能要。”
麻苏苏还是把钱塞给甄精细,扶他起来:“去吧,把方先生叫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谢谢姐。”甄精细抽泣着出去。
方若愚进来,还没等说什么,麻苏苏就抢先说:“精细这回也算干了件歪打正着的好事,要真按上还麻烦了。”
方若愚不屑:“这回算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不过,还是那句话,高大霞不死,我就难安心。”
“现在能安心了。”麻苏苏倒了杯水,递给方若愚,“为了撇清你的嫌疑,大姨下了大本钱,在马迭尔旅馆给你找了个替身,现在,这个替身死了。以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听你的意思,共产党还派人去马迭尔旅馆调查过?”
“他们的调查从未停止,为保全你,不得不牺牲一个兄弟。”麻苏苏神色肃然。
方若愚摆了摆手:“不必在我这里买好。你我都清楚,舍车保帅是因为帅比车重要。所谓为我牺牲的兄弟,不过是因为对党国而言,我比那位兄弟更有价值罢了。”
麻苏苏沉默了片刻,点头:“你这样说,也对。”
“那个屈死鬼,是大连人吗?”方若愚问。
“是,住在桃源街连胜巷三十九号。”麻苏苏说。
甄精细出来,看到火勺店的门开了,一脸疲惫的老王出来,端着盛着火勺的大簸箕,头发支愣着。
老王女人跟出来,看了眼老王:“你看你这头发支愣的,赶上拱鸡窝了。”
老王没好气地说:“你说得真对。”
老王女人给了老王一巴掌:“放屁!”
甄精细过去:“大白天关店门,有你们这么开店的吗?”
老王说:“累了,歇歇。”
“再给我两火勺,还要一盘小咸鱼。”甄精细说完,进了店里。
老王女人轻声嘀咕:“吃了两回晌饭,也不怕撑着。”
“管他哪,彪吃彪喝,说的就是他,帮我把炉子捅开,我腰痛。”老王理直气壮地吩咐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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