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不用花一分钱,我们可是捡了大便宜。”
高大霞不由气恼起来:“袁飞燕,你说谁看家护院?你拿我当狗啊?”
“当什么都是你说的。”
“飞燕,别这样。”方若愚按住袁飞燕,脸上渐渐浮起了倦意,“就是住在一起,也是她住她的,我们住我们的。”
傅家庄干咳了两声:“是啊,住到一起就是邻居了,老话说得好,远亲……”
“傅处长,请不要说什么‘远亲不如近邻’的话。”袁飞燕冷声打断道,“我看出来了,高大霞与我父亲的积怨,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除的,既然如此,能不能麻烦傅处长发一句话,让他们各过各的生活,互不打扰,互不往来,相安无事。”
傅家庄不由一怔。
“这也是我的愿望。”方若愚轻声叹道。
“你想得美!”高大霞一听方若愚张口就来气,“做坏事还想在我这蒙混过关,你瞎了眼!”
“那我们就不用自寻烦恼了,爸,咱们搬走!”袁飞燕冷冷地甩下了众人,回身疾步冲上了二楼。
方若愚却忽然着急起来:“飞燕,我们不搬!”他匆匆追了几步,回身朝傅家庄点头示意,“傅处长,失陪啊。”
二楼房间内,袁飞燕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胡乱地往箱子里塞着衣裳。方若愚急忙冲了进来,劈手拦下了袁飞燕。袁飞燕见争执不过,不由疑惑又恼怒地瞪着方若愚:“爸,原来你说要搬,怎么又要跟她搅在一起了?”
方若愚无奈地叹了叹气:“我想明白了,就她这么块狗皮膏药,我躲到哪她也得粘到哪,真搬走了,傅家庄也会觉得我是怕了她。”
袁飞燕急道:“那你别搬过来,我一个人住,看她能把我怎么着!”
“她倒是不能把你怎么着,我是怕……”方若愚声音忽然小了下去,麻苏苏的冷笑在他眼前浮现。
袁飞燕眨了眨眼睛:“除了她,你还怕什么?”
方若愚犹豫了一下:“除了你,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袁飞燕默默注视着父亲,心下隐隐意识到,他心里担心的事,也许远不止这些。
一楼客房内,刘曼丽默默看着傅家庄与高大霞收拾着屋子,思忖了半晌,忽地大声嚷嚷起来:“我也要过来住!”
“你来住什么呀,咱家那边也挺好的,还有院子。”高大霞擦了擦汗。
“这有抽水马桶,还有瓦斯,我也得享受享受。”
高大霞张口要反驳,傅家庄伸手拦下了她:“嫂子想过来就过来住,也能有个照应。”
“我不用她照应。”高大霞咕哝道。
刘曼丽却瞪了眼高大霞,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来照应方先生的!”
高大霞一听生气起来:“嫂子,你成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是你一天到晚跟我和守平的救命恩人作对,这个事,我不能不管。”
高大霞张了张嘴,强压下了内心的恼怒,正色说道:“嫂子,从个人立场说,我也感谢他救过你和守平的命,可从革命立场上看,他就是我们的敌人,对他放松警惕,就是允许坏蛋作恶,他会给我们的革命带来多大危害,谁都说不准。”
“说不准你还说得一包劲?这就是无中生有。”刘曼丽不屑道。
高大霞朝着空气挥了挥拳头:“等我揪住他的狐狸尾巴就有了。”
“你觉得你能揪住?”
“当然能,你没听过吗?再狡猾的狐狸都躲不过好猎手。”
“你是不是好猎手,我不知道,但方若愚肯定不是狐狸。”刘曼丽哀婉地叹了叹气,“他要是想到能有今天,当初就绝对不会出手救下我和守平。”
高大霞皱了皱眉:“这恰恰说明他狡猾,当初救人,就是为了今天隐藏身份。”
刘曼丽气得狠狠剜了她一眼:“高大霞,你也太不讲理了!”
一旁沉默不语的傅家庄忽然开口道:“大霞,你这么说确实牵强。方科长当年冒死相救,说明他还有中国人的良心,没有与日本鬼子沆瀣一气,就凭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
刘曼丽接着道:“我不是你们高家人,你可以不管我死活,守平可是你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啊,人家方先生救人还救出罪来了?”
高大霞无奈地看着二人:“救人和特务是两回事,你们别扯到一起行不行。”
“这两件事都落在方先生一个人身上,就是一回事!”
“嫂子,你得相信我,我高大霞不会凭空冤枉他。”高大霞叹气。
“好,就算你看得准说得对,那我问你,方若愚要真是坏人,你就这么死盯着,他还敢干坏事?”刘曼丽不屑道,“估计坏人也让你逼成好人了!”
傅家庄笑了笑:“嫂子,你这话有道理。”
刘曼丽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继续道:“还有,你可别到时候说我没提醒你,袁飞燕那个姑娘,可不是好招惹的。她爹让着你,是好男不跟女斗,人家袁飞燕可不吃这一套。”
“飞燕受组织教育多年,又唱过《白毛女》,不会分不清情和理。”高大霞低声说,“再说了,我盯住方若愚,还有一个好处,别让她被挽霞子带上邪路。”
刘曼丽气得发笑:“你还真是一张嘴两张皮,横说竖说都有理了。”
二楼房间里,袁飞燕抱出被褥,方若愚怔怔地望着屋子发呆,袁飞燕轻声叹了叹气:“爸,你要是睡不惯,就回去,我一个人真的没事。”
方若愚回过身来,淡淡笑了笑:“我先将就一晚上,这几天我把东西搬过来。”
“你可得想好了,跟高大霞住到一个屋檐下,她不会让你清静。”袁飞燕担忧道。
“她呀,就是瞎乍呼,要真能抓住我什么把柄,早把我置于死地了。”方若愚耸耸肩。
袁飞燕一怔:“那你还真有什么把柄没让她抓着?”
“我根本就没有把柄,她上哪抓去?”方若愚自觉失言,“真是的,我都让你绕糊涂了。”
好在袁飞燕并未在意方若愚的异样,抱着被褥坐在床边,迟疑了片刻,忽然轻声问道:“爸,你看傅家庄怎么样?”
方若愚皱了皱眉。他知道袁飞燕想问什么,可是他无法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不管他怎么样,你最好离他远点,一看就是经历过不少事的人。”方若愚沉声说。
袁飞燕的神色有些沮丧:“人家当然经历过不少事,我不跟你说了嘛,他不光是抗日英雄,还留过苏,能文能武,他的经历随便拎出一件来,都是惊心动魄的英雄故事!”
方若愚无奈道:“只要是故事,都是用来听,不是用来当饭吃的,更不能当日子过。燕儿,听爸的,离他远点。”
袁飞燕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我都这么大了,知道分寸。倒是你,提防着点儿。”
“提防傅家庄?”
“提防高大霞。”袁飞燕叹气,“原来她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着味儿找到你。现在好了,冤家路窄,住到一个屋檐下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要是真的万一……”
方若愚打断道:“我心中无鬼,自然问心无愧,哪来什么万一。”
“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
“那就离河远点儿。”方若愚咧嘴笑了笑,“放心吧燕儿,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何况是人。你也不小了,要学会和各种人相处,只要我们本着以诚相待的态度,我想,很多误会都会消除的。”
“但愿吧。”袁飞燕轻声说。
方若愚忽然问:“最近你们演出多吗?”
袁飞燕想了想:“下一周要给大连职工总会的护厂队和纠察队演出,明天开始排练,晚上可能就不回来了。”
方若愚点了点头:“你自己多加点小心,去睡吧。”
“嗳。”
一楼房间内,高大霞铺好了被褥,朝二人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吧,我也该睡了。”
傅家庄四下看了看:“好多东西还没搬过来,你也不方便,还是回去吧。”
刘曼丽板着脸拽了拽傅家庄:“她就一根筋,你说也没用,走吧。”朝外走去。
傅家庄无奈地跟了出去,高大霞起相送。门外,树影在风中摇曳,傅家庄开门,刘曼丽先钻了上去。傅家庄回身看着高大霞,轻声说道:“早点休息吧,别老想着方若愚的事。”
“能不想嘛。”高大霞叹气,“于私,我现在被他陷害得不清不楚;于公,不把他揪出来,往后还指不定又要搞什么破坏活动。”
傅家庄无奈道:“这件事,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那我就给你个折中的办法——跟方若愚住到一起,也有好处。”
高大霞一怔:“他身上还有好处?”
傅家庄笑了笑:“你不要轻看了方科长,人家念过私塾,又在关东州厅做过课长,文化水平还是很高的,他要是肯给你做个教书先生,倒是你的偏得。”
高大霞激动起来:“他给我当先生?妄想!”
傅家庄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发动了汽车。送走了傅家庄,高大霞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方若愚悄悄站在二楼观望,一见房门敞开,连忙缩了回去。高大霞头也不抬,对着空气朗声高喊道:“挽霞子,从今往后,有你好日子过啦!”
方若愚脚下一个趔趄,回身瞪着高大霞的房门,低低叹了口气。万籁俱寂,一轮圆月钻出了云层,斜照在安静的洋房里。方若愚,袁飞燕,高大霞,三人各自在床头辗转反侧,默默揣测着事态接下来的走向,聆听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风声,恍如什么人发出的呼吸声。对于他们来说,这大概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次日,太阳高照时,高大霞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方若愚也睡眼惺忪地下楼,两人相视,都张着一张大嘴,又忙捂住遮掩。高大霞率先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瞪着方若愚:“挽霞子,没睡好吧?”
方若愚撇了撇嘴:“你睡得也不怎么样。”
“我一换地方就睡不着,你是心虚,怕说梦话暴露了身份。”高大霞嘴硬道。
“随你怎么说吧,你不仁,我们不能无义。”方若愚随手指了指厨房,“飞燕一大早买了早点,给你留在桌上。”
“飞燕呢?”
“早走了,去团里练功了。”方若愚抓起公文包,“我也上班了。”
高大霞抓起包子:“行,我忙完文工团食堂的事,就上物资公司找你。”
方若愚走到了门前,高大霞的话让他脚底一颤:“高大霞,你还真打算一天24小时都不放过我呀!”
“对,只要你一天不交待自己是国民党特务,我就绝不放过你!”高大霞狠狠咬下一口包子,方若愚不由打了个寒噤。
片刻之后,黑石礁路上,方若愚匆匆推开了院门,收拾着搬家的行李。翠玲得了通知,早早便等在门边,进门帮着打包。方若愚的目光投到墙上的相框,那是一副大连市民欢迎苏联红军进城的照片,背后嵌有方若愚的委任状,那是绝对不能被高大霞发现的东西。
方若愚小心地藏好了委任状,回头看见翠玲正把桌子上的花瓶要打包,方若愚过去,拍了拍翠玲的胳膊,轻声说道:“不拿了,留给你。我常用的搬走就行,往后这就是你的家。”
翠玲连忙摆手拒绝,方若愚不由分说地攥住了她的双手:“就这么定了,你搬过来住吧!”
翠玲久久注视着方若愚,眼底满是动容。
大连市公安局,傅家庄正在看文件,高守平探头探脑地推门进来,递上了一杯茶水:“傅处长,喝杯水歇会儿。”
傅家庄从文件上头抬眼瞥一眼高守平:“这一会儿工夫,你给我倒了好几次水了。说吧,有什么事?”
高守平支支吾吾地挠了挠头:“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看你不是想和我说话。”傅家庄笑了笑,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搬家运动的总结文件,写好了?”
高守平嘿然一笑:“傅哥,你让我拿枪瞄个准行,可让我舞文弄墨,这真是难为我呀。”
傅家庄举着笔头敲了敲高守平的脑袋:“这可不行。毛主席在延安的在职干部教育动员大会有篇讲话,说的就是你这种问题,毛主席说,大家都要努力学习,不可落后,不可躲懒睡觉。我看你呀,让毛主席说中了。”
高守平不由肃然起敬:“毛主席真厉害,他都知道我一学习就偷懒打盹。”
傅家庄咧嘴一笑:“毛主席说的是一种现象,我们队伍中的很多同志都有这种行为,带兵打仗不怕,一学习就犯困头痛。”
“对呀,我们就是大老粗,识文断字写文章,这哪是我能干的事。”
“党内像你这样的同志不少,以大老粗为傲,这可不行。”傅家庄正色道,“革命不光要打打杀杀,还要学习文化。将来天下太平了,肚子里没点真才实学,能治理国家吗?毛主席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就引用了一副对子来形容没有文化的干部: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高守平没听明白:“毛主席批评干部,跟芦苇、竹笋有什么关系?”
傅家庄不禁莞尔:“这是形象的比喻。守平,毛主席为不爱学习的同志开出的药方,就是要让大家一面工作、一面生产、一面学习,而且,还要求我们的干部坚持每天两小时的学习制。我看你呀,得有每天学习两小时的决心和干劲。”
“我一定响应毛主席的号召,逼着自己好好学习。”高守平严肃地挥了挥拳头。少顷,他又为难地挠了挠头:“不瞒你说,不爱学习这点,我一点不像我哥,倒随了我姐,她是一翻书就头疼,我是一看字就打盹。”
傅家庄思忖道:“现在还真有个现成的先生,可以教你和你姐一块学文化。”
“谁?”
“挽霞子——不对,方科长、方若愚。”傅家庄暗叹自己都要被高大霞带歪了。
高守平脸上露出几分为难:“这个事,我姐肯定不能让。”
两人对视了片刻,傅家庄清了清嗓子:“要不,问问试试?”
“不行,跟狗特务有什么好学的?”高大霞不假思索地大喊。上午的阳光照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高大霞高举着一副毛主席像,正朝墙上比划着位置。高守平呆呆地站在一侧,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傅家庄。后者轻声叹了叹气,走到了高大霞面前,接过了她手里的画像:“这是我出的主意。”
“那你就是糊涂蛋!”高大霞瞪了傅家庄一眼,“你也不想想,就他挽霞子那一肚子的坏水,能把守平往好里教吗?”
傅家庄无奈道:“人有好坏,知识可没有黑白。守平是跟着他学知识,学文化,他要真把守平往沟里带,教了不该教的东西,倒是正好验证了你的怀疑,这反而未必是坏事。”
“那就是让守平帮我监视他呗?”高大霞愣了愣,“这倒是个办法,我还可以接受。”
高守平觉着不对味,刚要出言反驳,被傅家庄用眼神制止了:“你这样解释,也行得通,这样守平正好可以近距离接触方若愚,他的言行,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他的立场。”
高守平迅速反应过来:“我底子薄,人家还未必肯收我这个笨学生哪。”
“他敢不收!”高大霞气冲冲地拧着抹布。
外面忽然传来了汽车声,傅家庄探身向窗外望去,只见方若愚和翠玲从车上下来,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少顷,二人搬完了后备箱的行李,方若愚朝着师傅招了招手:“师傅,麻烦你把她送回去。”
“没问题。”司机回道。
翠玲顺从地上了车,汽车缓缓驶去。
方若愚往屋里搬着东西,一抬头,只见高大霞一马当先迎了上来,心底没来由颤了颤,陪着笑脸道 :“哟,你在家啊。”
高大霞打量着搬进来的纸箱,好奇地查看着,方若愚见状不由拦下了她:“不用,我自己搬就行。”
“我没打算帮忙。”高大霞头也不抬。
方若愚眼角微微抽搐:“你说话总是这么直接。”
高大霞猛然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方若愚:“你是不是以为我大白天不在家,能偷摸搬个电台、发报机什么的?”
方若愚不明就里地挠了挠头:“我上哪搬电台、发报机呀?”
高大霞冷眼打量了一圈,正要继续盘问,傅家庄上前拦住了高大霞,朝她摇了摇头。高大霞正要教训傅家庄包庇敌人,傅家庄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冲一旁的高守平丢了个眼色,高大霞这才反应过来,高守平还等着拜师呐。
“守平,你不是有事要跟方科长说吗?”傅家庄干咳了两声。
高守平难为情地走上前来,方若愚热情地看着他:“什么事?”
高守平扭捏地四下张望了一圈,小声说道:“方先生,咱们进屋说吧。”
三人转身朝方若愚的房间走去,高大霞要跟上,被傅家庄用眼神阻止了。那样惶恐的眼神,与其说是阻止不如说是畏惧,大约是担心高大霞又一通颐指气使,把方若愚再给气坏了,高守平的事儿就真凉了。
高大霞不屑地撇了撇嘴,等着几人纷纷进屋后,小心翼翼地贴上去偷听了起来。
“跟我学?”房间里,方若愚惊讶地扬了扬眉毛。
高守平点头,傅家庄补充道:“守平很有求知欲,请方科长费费心。”
方若愚摆了摆手,脸上现出了几分难色:“费心倒谈不上,就是……”他迟疑了片刻,“他姐,高大霞能让吗?”
“当然让了。”傅家庄连忙点头,“高大霞是个明白人,她也希望守平能多学点文化知识,将来有更多的本领报效祖国,建设祖国。”
房门外的高大霞听来不由一阵惭愧。
方若愚叹了叹气:“共产党真是深思远虑,这自古以来都是上马定乾坤,提笔安天下。只是方某才疏学浅,怕是有负二位。”
高守平面露怯意,看向傅家庄,傅家庄连忙示意他积极争取。
“方先生,你就收下我吧,这也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高守平鼓足了勇气道。
傅家庄不紧不慢地说道:“守平,这还要看方科长是不是情愿,不能强人所难。”
方若愚看了二人一眼,悠悠叹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生在乱世,靠的是枪炮。”
方若愚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委婉的拒绝,门外的高大霞听来不由火冒三丈。她骤然撞开了房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去,指着方若愚的鼻子大骂起来:“方若愚,你还拿把上了?让你当先生,是抬举你,是让你将功补过!你别不知道好歹!”
傅家庄脸色一沉:“高大霞,你胡说什么!”
高守平慌忙起身拦住高大霞:“姐,你干什么,走啊!”
高大霞一把推开了高守平:“挽霞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高守平气恼地大喊:“走啊,你走!”说着一口气将她拉出来门外,避开了方若愚的视线,压低了声音道:“你这不是捣乱吗,傅大哥都给说好了!”
“我看他拿把就来气!”高大霞忿忿道,“死了张屠夫,还不吃带毛猪了?”
高守平只感到满头都是黑色的乌鸦在盘旋,仰天长出了一口浊气。
房间内,方若愚面带愠色地理了理衣襟:“傅处长,你都看见了,就高大霞这样,我敢收她弟弟吗?”
傅家庄无奈道:“她是看你不答应,才着急的。另外,如果通过教守平文化知识,能缓合一下你和大霞的关系,让她进一步了解你,这也是好事。”
方若愚板着脸,低低叹了叹气:“要不是你傅处长来当这个和事佬,我是真不能答应。”
“谢谢,谢谢方科长给我这个簿面。”傅家庄陪着笑脸道。
话音方落,高守平走进屋来,朝二人点头示意。傅家庄连忙朝他招了招手:“守平,方科长答应了,快行学生大礼。”
高守平神色一喜,恭敬地深行一礼,再要鞠躬时,被方若愚一把拉住了:“够了够了,咱们这是互帮互学,很多事情,我还要向守平求教。”
傅家庄满意地看着二人,悄然走出了门外。
走廊里,高大霞高大霞一把拽过了傅家庄,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能答应,那是因为知道守平是情报科长,他想偷情报。”
傅家庄皱了皱眉:“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人家开始也是不想收。”
“他那是假客套,你要当真就中圈套了!”
“守平有数,你放心吧。”傅家庄淡淡道,“往后,他们在楼上学习,你别去捣乱就行。”说着,他又朝屋里张望了一眼,只见二人坐在了桌边,热切地交流起来,看上去相谈甚欢。
高大霞不由气得直跳脚:“刺锅子,你怎么老替他说话!”
傅家庄耸了耸肩,默默躲开了高大霞盛气凌人的抱怨。
接下来几日,高守平随着方若愚学起了基础文化知识。照着方若愚的计划,以往孩子上私塾,那都得是从《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这些入门书籍开始啃起的,可这在高守平看来委实太过难为情。那些都是娃娃年纪学的东西了,他虽然需要补课,但要他一名公安局机要科科长重学娃娃课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于是方若愚便从善如流地改为教授《论语》,古人云,半部论语治天下,想来高守平倘若能学懂半部《论语》,治天下且不论,写写心得体会文件大约是不成问题的。
而随着学习的日渐深入,高守平对方若愚的钦佩也在不断加深,内心深处已然把他真正视作一位合格的老师了。这样的态度自然引得高大霞的一阵不满,两人甚至因此爆发过几次争执,每每都是不欢而散,姐弟俩的关系一下子闹得岌岌可危起来。
而这一切变化实际上都被方若愚看在眼里。尽管这并非他的本意,可这样的发展方向,却也不由使他感到一阵窃喜。敌人阵营里出现嫌隙的时刻,最容易从内部被分化攻破。这一点,在国民政府宦海中沉浮多年的方若愚自然是深有体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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