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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美人心计 (第2/2页)

的人民群众,我有资格看!你不能剥夺我学习的权利!”

    高大霞像是被噎了一下:“你,你看这个一定是别有用心!”

    “毛泽东写这些文章,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看到,你不让我看,就是不听毛主席话。”

    “你说谁不听毛主席话?”

    “那你说毛泽东在书里说了什么?”

    这话可把高大霞问住了,她大字不识,委实不知道毛主席都在书里写了些什么。

    “你,你知道?”高大霞硬着头皮问。

    “我当然知道。”方若愚神色肃然地点头,“毛主席的文章,抓住了中国社会的病根不说,还开出了药方。”

    “胡说八道,毛主席又不是老中医。”高大霞瞪大了眼睛。

    “谁说不是?”方若愚正色道,“毛泽东就是中医,治疗中国社会问题的名医。”

    这话让高大霞愣了许久。她本能地觉着方若愚说的一切都是错的,可说到毛主席,她又觉着他说的话别有深意,好像又是对的。

    “说了半天,你上来做什么?”方若愚忽然问。

    高大霞这才想起她原本是来给方若愚送饭的,一番吵闹下来,这会饭菜又凉了不少。

    不过方若愚倒也不挑,高大霞会主动给他送饭已然是破天荒的大事了,他也不奢求饭菜是热腾腾的了。读了许久的书,他也着实有些饿了。

    狼吞虎咽解决了饭菜,方若愚满意地打了个饱嗝,低声赞叹道:“你做的饭,确实好吃。”

    高大霞可不买他的帐。方若愚吃饭时她就坐在一旁思索了良久,决心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地做文盲了,当下便拽住了他的胳膊:“不能白吃,你把毛主席说的话,都念给我听听。”生怕方若愚不理解她的意思,高大霞还加重了语气强调道:“一个字一个字念,念好了,我还管你饭。”

    方若愚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这,这一男一女独处一室,传出去容易成闲话。”

    高大霞一听,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放屁!你都老树皮一张了,还想传闲话?快给我念!”

    她恶狠狠地指着桌上的书籍,好似山中悍匪。

    方若愚无奈地拿起书:“从哪里开始念?”

    “从头开始!”高大霞不假思索地说道。

    方若愚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无奈地翻回了选集的第一页,清了清嗓子。

    “《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他沉声念道,“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长夜漫漫,月光斜洒在窗边,映出一道小小的剪影。月色下飘来了方若愚雄浑有力的吟诵,期间不时穿插着高大霞的提问,直到天边放出了光亮,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清晨时分,高大霞敲开了方若愚的房门,喊他下楼吃早餐。念了一晚上文章的方若愚正感腹中空空,当下也不含糊,坐下来便大快朵颐起来。高大霞自然地坐在一旁,随手翻看着《毛泽东选集》来。这一幕被走出房间的刘有为看了个真切,心下不由得一惊,这俩人平时见面就得打嘴仗,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他听见高大霞又招呼自己吃饭,这便犹犹豫豫地上了桌,看着坐在桌前的方若愚,又看向高大霞,满脸茫然。

    “有为,快坐下吃吧。”方若愚咂了咂嘴,“大霞的手艺真是不错,往后,咱就一个锅里搅马勺了。”

    刘有为愣了半晌,下意识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姐,我没在做梦吧?”

    “太阳都照腚沟子,你还想做梦。”高大霞白了他一眼,“快洗洗回来吃饭。”

    刘有为迟疑地走向洗手池。只听身后传来方若愚意犹未尽地赞叹:“这稀饭真不错,配点小咸菜就更好了。”

    “想吃小咸菜简单,那得看你表现怎么样。”高大霞低声哼哼道。

    “我昨晚表现还不好?都快累吐血了。”

    “你也就干了这么点好事,还抱怨上了。”

    “行吧,今晚听你的。”

    “今晚你表现再好点,明天早上我就给你加小菜。”

    刘有为听了半晌,脚下的步子不由顿住了,浑身无声无息地冒出了冷汗。回过神之后,他慌乱地闯进了高守平房间,急促地推搡着熟睡中的高守平:“守平,守平,快起来!”

    高守平睡眼惺忪地看着刘有为,只听刘有为惊慌失措地低吼道:“出事了,出大事啦!”

    这话让高守平立时清醒了大半:“什么大事?”

    “大霞姐和挽霞子!”刘有为忽然说不出口了。

    高守平愣了愣:“我姐怎么了?他俩怎么了?动手了?”

    刘有为咬了咬牙:“岂止是动手呀!他俩,他俩,哎哟,我都说不出口,太,太猛啦!”他猛地一拍大腿,把方才听到的对话有模有样地学给了高守平听。

    高守平听来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自己姐姐什么样自己还能不知道?她不跟方若愚掐起来就算谢天谢地了,还成两口子了?万德福赢面都比方若愚大一点。

    刘有为知道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干脆拉着高守平去门口偷听。高守平满腹狐疑地随着刘有为贴在门边,只听门后传来了二人隐隐约约的对话。

    “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辈子你我还能坐到一个桌前吃饭。”方若愚叹了叹气。

    高大霞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吃个饭代表不了什么,毛主席早就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是什么人,毛主席也早看得一清二楚。”

    “毛主席哪有工夫说我,别瞎扯。”

    高大霞清了清嗓子:“‘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这不就是说你的?”

    方若愚的神色有些恼怒:“我昨天晚上都白给你念了,毛主席明明白白说过,要分辨真正的敌友,要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你看你,还是敌友不分。”

    高大霞用筷子敲了敲桌面:“我早就按照毛主席说的办了,早认定你就是国民党特务!”

    方若愚来不由火冒三丈,噌一下站起身来,没好声气地说道:“那得了,你今天晚上别上我房间了,我伺候不起!”说罢,拎起旁边的皮包,愤然而去,摔上了房门。

    高守平和刘有为愣愣地站在房间门口,面面相觑。方才的对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小两口吵架,连“今晚别上我房间”这样的狠话都撂出来了,想来关系必然非同一般。

    “难不成他俩是真好上了?”高守平抓了抓后脑勺。

    两人小心翼翼地钻出房间,高大霞回头一见二人,连忙招呼他们吃饭。高守平慢悠悠走到高大霞面前,迟疑了半晌,试探地问道:“姐,你跟方先生好了?”

    “好什么了?”高大霞满头雾水地看着他。

    刘有为急得脸色煞白:“守平,你懂不懂事?这种事能问吗?”

    高守平推开刘有为,神色忽然有些激动:“她都给我找好姐夫了,我还不能问?”

    高大霞不明就里地望着二人:“谁是你姐夫?”

    “你还问我?有为都比我先知道!”高守平气冲冲地说。

    高大霞听来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你说的是谁?”

    三人一对口供,高大霞这才知道,原来是两人闹了误会。误解的根源就在于刘有为的大舌头,高大霞顿时气得满屋子追着他俩打,一时间家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日光高悬天际,傅家庄带着一份簇新的《毛泽东选集》和《共产党宣言》进了李云光的办公室。

    “李副政委,这是刚从印刷厂拿回来的,你先过过目。”

    “这还有墨香哪。”李云光笑了笑,伸手接过了书籍。

    一旁的高守平正色汇报道:“这几天,柳青同志带着大众书店和印刷厂的工人加班加点,一边印刷一边装订,抢出了一大半。”

    李云光点了点头:“这一两天能全印出来吧?刚才我接到市委电话,说后天早晨有船去烟台,打算把这批精神食粮运到胶东去。”

    “柳青同志带着人亲自监督,不会有问题。”

    “印好的书存放在哪里?”李云光现在比较担心新书的安全问题,上一次的爆炸事件犹在眼前,他不希望这次再出现什么纰漏了。

    “储存在物资公司的码头仓库。”傅家庄答道。

    李云光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物资公司仓库刚出过事,放在那里合适吗?”

    傅家庄神秘地笑了笑:“就因为出过事,我才想还放在那里。”

    “你的意思是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李云光愣了愣。

    “在战场上打仗,老兵和新兵最大的区别就是,老兵都趴在炮弹炸过的地方,而新兵呢,都往没炸的地方跑。”傅家庄咧嘴一笑。

    “因为炸弹极少重复落在一个位置。”李云光反应过来,“所以,新兵的伤亡要比老兵多。”

    傅家庄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李副政委没上过战场,还知道这些,不简单。”

    “你就别恭维我了。”李云光摆了摆手,拿过了桌上的《共产党宣言》和《毛泽东选集》,“这两本书,我就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吧,这不算贪污吧?”

    “你要是不想让我和守平检举你?就把我俩的嘴堵上。”傅家庄扬了扬眉毛,低声揶揄道。

    李云光闻言却大笑起来:“好,你们想吃哪家大馆子,我请客。”

    “大馆子就不必了,我们也想来点精神食粮。”傅家庄贼兮兮地笑着朝桌上的书籍丢了个眼神,“你看完了,送给我俩一人一本。”

    三人对视了一眼,开怀大笑起来。

    傅家庄刚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就被高大霞堵在了办公室里,逼问着他为啥方若愚为啥有《毛泽东选集》的事。

    傅家庄倒是觉着不以为然,看着高大霞,淡淡地说:“这也没什么,物资公司为我们免费存放《共产党宣传》《毛泽东选集》,他方若愚借去看看也正常。”

    高大霞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拍着书,急头白脸地嚷嚷:“这怎么能正常?他一个狗特务都有,我还没有!”

    傅家庄觉着高大霞这话实在可笑,一点不像个老党员该说的话:“这本书还没有正式发行,他就是内部先看看。”

    “他是内部?我是外部了?”

    傅家庄被她呛得难受,皱着眉头问她:“大霞,你这是吃了枪药呀,一大早就找我打嘴仗。”

    高大霞见状,也耍起了横,连拍着桌子喝问他:“刺锅子,你别把我往沟里带,我来就是跟你反映敌情,他一个狗特务有什么资格读毛主席的书,还读得那么仔细,他就是有目的!”

    傅家庄听到她又提到这个,有点气,笑问她:“你都跟踪他好几年了,不也什么都没跟踪出来吗?你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高大霞急得直拍桌子:“我不管七人八人,有我高大霞一个人在,他挽霞子就别想使阴谋耍诡计!”

    傅家庄略带揶揄地劝慰道:“再狡猾的狐狸都逃不过好猎手,何况百密必有一疏,可方若愚一直没在你手里‘疏’过,这就说明他应该是清白的。”真不知道高大霞是着了什么道了,怎么就盯着一个保卫科长不放呢,不知道得还以为她俩有什么呢。

    “那是因为我盯得紧,他抽不开身干坏事。”

    傅家庄无奈的摊开手:“你想怎么办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高大霞肃然道,“我的意思是,先运到码头仓库存放,等明天的船一到,直接装船运走。”

    “码头的仓库也归物资公司管,这不还是换汤不换药嘛?”

    “这个我知道,可我还是觉得小心无大错嘛。”高大霞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批书都是党的精神食粮,有多重要你比我清楚,不能有一点闪失。我是想,给它们挪挪地方,说明我们已经警觉了,敌特即便有什么想法,看到我们有防备,也就知难而退了。”

    傅家庄对于高大霞的提议,倒真的不能断然以多余的担忧来处置,毕竟现在情形特殊,多一分警惕总不是坏事。

    于是,高大霞得到了傅家庄这样的答复:“我把你这个想说,跟上级汇报一下吧。”

    高大霞的担心多余吗?显然并非如此。

    这些日子,麻苏苏正费尽心思地研究着可以躲开物资公司耳目的隐蔽炸弹。她灵机一动地想以食物为掩护隐藏炸弹。包裹炸弹的是一只肥嫩飘香的烧鸡,在一个薄雾缥缈的清晨,它被交到了方若愚手里。

    当方若愚被告知里面有只炸弹时,先是一怔,接着苦笑起来。

    “大姐又要让我故伎重演?”方若愚问。

    两人站在清晨的海滩边,海风卷着微微凉意扑面而来。麻苏苏看着四下里的海面,低声说道:“大姨命令,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炸掉那批书籍,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记住,爆炸时间是下午3点,至于你如何才能撇开嫌疑,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炸弹交到方若愚手里后,他无时无刻不感到如坐针毡。此刻他坐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看着墙上的挂表,时间指向了十四时三十分。他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默默拉开了抽屉,把烧鸡油纸包塞进了皮包里。

    正要推门出去时,方若愚听到外面有数辆卡车停车的声音。他在窗口一瞄,只见傅家庄和高守平等人正跳下车来,行色匆匆的模样令方若愚感到一阵大事不妙。他顾不上其他,按了按皮包,疾步推门出来。恰逢孙经理迎面走来,方若愚便按下紧张朝孙经理打了声招呼:“经理,出去啊?”

    孙经理点了点头:“公安局的傅处长和高科长来了。”

    “怎么?他们又要借用仓库?”方若愚故作惊讶地问,一面夹紧了手里的烧鸡,“那批书籍就够我盯得了。”

    “看把你吓得。”孙经理看他紧张的样子就笑了。方若愚连忙解释道:“不怕不行呀,不瞒你说,公安局一借用仓库我就紧张,他们存放的肯定都是重要东西,我这个保卫科长就怕有个什么闪失,不好向你交代。”

    孙经理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我看你都快成惊弓之鸟了,不过这回不是存放,而是要把存放的那批书籍运走。”

    方若愚愣住了。听起来今日这只烧鸡大约是炸不响了,方若愚心下莫名松了口气。两人交谈着走出大门,傅家庄迎面朝二人走了上来。

    “傅处长,好了吧?”孙经理问。

    “这么重要的书籍搬走了,我们也能松口气了。”方若愚插话道。

    傅家庄看了方若愚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这口气,你们还松不了。这批书籍虽然运到了码头,但是码头的仓库还是你们物资公司的,至于安全问题,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说着,从怀里翻出了一张证件,“这是特别出入证,没有它,谁都别想靠近码头仓库。”

    方若愚再次愣住了,不由感慨世事难料,前一刻分明是山穷水尽,紧接着又是柳暗花明了。将书籍封存入库后,方若愚匆匆赶去了良运洋行,与麻苏苏商讨出了下一步的对策。这一次,麻苏苏为方若愚设定的时间在深夜十二点,在夜色最浓厚的时候,用冲天的火光,为共产党送上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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