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她穿了一条好漂亮的紫色的裙子,我当时就是那种感觉,噢,怎么是你呢。”
“喝茶。”我说。
小念看我一眼,起身走开。
她总是不满我的管教,什么事都喜欢跟我拧着干。幸亏有罗医生的儿子罗文帮着我安抚她。我早看出罗文对她有意思,不然哪有那么多耐心放在她身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心里有了就会从眼底冒出来,还真是很难藏得住。
我喂于枫喝茶,他好像还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好半天才张嘴。
“院子里的菊花开了。”我说,“我推你出去看看?”
他点点头。
我推着他到院子里坐下。他说:“都怪我对玫瑰过敏,害你不能种你喜欢的玫瑰。”
我说:“菊花也挺好的。”
他问:“爸爸怎么样?”
“挺好的,他很想来看看你,但是年纪太大了,拿不到签证。”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叹息,“我还真是不孝。”
我握住他的手:“相信我,我会料理好一切。”
“我当然相信你。”他转头看着我,阳光让他的眼睛无法完全睁开,我伸手替他挡住。他拉下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前:“小安,你可曾埋怨过我?”
“怎么会?”我说。
“我是想照顾你们一辈子的。”他说,“可惜事与愿违,现在还让你来照顾我。”
“你别这样,你已经做得足够。”
“你不必担心小念。她会懂事的。”于枫说,“她虽然顽劣,但本质上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所以,坏不到哪里去。她很依赖你,你要多给她一些耐心。”
“放心,我会的。”我说。
他轻喘着气,握住我的手,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地对我说:
“小安,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你坦白。”
“可别告诉我你有小三!”我努力跟他开玩笑。
“是和齐啸有关的。”他说。
事隔这么多年,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这么熟练地吐出来,那感觉还真是无法形容。
“我和他见过一面。”他说,“那天小念发高烧,你竟然没有去看齐秦的演唱会。你哄小念睡觉的时候,我按掉了他找你的电话。后来,我去他的住的酒店找他。那家酒店发现了非典病人,他被隔离了,他出不来,我进不去。我俩只能戴着口罩,隔着一扇窗户谈判。我对他说,我誓死都要维护我的家庭,做为一个男人,我不可能就这样降下白旗,轻易认输,无论对手有多么强劲,我都会跟他抗争到底。他态度很好,跟我说他理解。最后我们隔着窗户,还握了一下手。”
“你累了。”我站起身来,“我们下次再说吧。”
“不,你让我说完。”他抓住我,“我把你们从北京带来洛杉矶,我一直觉得,我做了一件对的事情,但这些天我却突然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如果你有别的选择,或许,你们母女面临的不是现在这样的生活。”
“别傻了。”我说,“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嫁给你。”
“真的吗?”他笑得像个孩子。
“当然。”我说,伸手替他拭去眼角滑落的泪。
这么多年,那是我第二次,却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流泪。
第一次是在1998年的1月,我不慎流产,血崩,差点死掉。是他把我送到医院,抱着我一路跑到急诊室差点跑断气。
我醒来的时候,他死命地捏住我的胳膊,一边笑,一边眼泪就掉在我的被子上。
“小安,你没事,你活着,真好,真好。”他一直说。
我在生死边缘徘徊过这一回,除了他和夏冬,没有人知道。
出院以后,他第一时间跟我求婚。一个月求了三四次,直到我终于答应了他。
他欣喜若狂地抱着我说:“我要和你生个小姑娘,像你一样漂亮,我会照顾你们,宠你们一辈子,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
他没有食言,他做到了。
我想,正是基于这一点,他才会选择在那个sars肆虐的晚上,无所畏惧地走到齐啸的面前,去捍卫他做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尊严。
我遇见他,何其幸运。
2018年的春天,我从北京回到洛杉矶。我手握一捧新鲜的菊,去看望于枫。把菊花放到他的墓前,我在心里跟他说话:“于枫,我把爸爸送走了,他走得很安详,应该没什么牵挂。北京变化很大,空气也不算好,我们以前买的房子,价格涨了好多倍,早知道当时就多买几套了。孙瑶瑶这回是真的要结婚了,嫁给一个比他小十岁的男朋友,她还是那么无厘头,竟然想让小念给她当伴娘,你说搞笑不搞笑。对了,去年年底,小念和罗医生的儿子谈恋爱了,但年轻人就是多变,她最近好像有了新的想法,正在纠结之中。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强迫她。值得高兴的是,她回国一趟懂事了很多,她答应我会好好念书,好好嫁人,好好生活。我们都很好,你大可放心。”
“妈妈。”我听到小念唤我。
我转过头,发现她站在我身后,手里也拿着同样的一捧菊花。
她冲我笑笑,弯腰放下花,在于枫的墓前跪下,磕头。我听见她说:“爸爸,我爱你。我和妈妈永远爱你。”
是的,亲爱的于枫。谢谢你的爱,我从未后悔这一生遇见
你,和你并肩走过这一程。如果有来生,或许,我还会是你的妻,而小念,也还会是我们的小小女儿。那么,我们将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必害怕分离。
阳光撒下来,照得墓地一片金黄。多么好,洛杉矶没有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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