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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吧啦吧啦 (第1/2页)

    我是一个坏女生,我想,从生下来的那天起,就是这样的。

    他们说我一出生起可恶极了,一直哭了三天三夜,从早到晚,从晚到早,无休无止,好像是以此来表达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大的抗议。

    我当然不记得刚刚出生的时候的那些事,事实上是,我有很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我总是擅长忘记。我刚进职校的那一天,学校要我们填一个表,上面有一项就是:特长。我在上面填上两个大大龙飞凤舞的字:忘记。

    那个老师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后她咬着牙说:难道你不知道“特长”是什么意思吗?我咬着笔杆装出一副白痴的样子来看着她,她摇摇头走开了。

    我把笔从嘴里拿出来,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男生猛地跳到我面前来,他真的很高,挡住了我面前所有的阳光,这让我非常的不爽。他盯着我的脸问我:你就是传说中那个黎吧啦?

    我坐到桌上去,摇着双腿捏着嗓子说:“俺并不知道俺这么有名哩。”

    “我叫黑人。”他昂着头宣布,“从我知道你要到我们学校来读书起我就打算追你了。”

    周末的晚上黑人要挑天中的篮球队队长,这事他们闹腾了好多天了,他们嫉妒天中那些天之骄子们,不干赢人家绝不罢休的样子。才早晨10点,我还睡着黑人就打我的手机,整个枕头震动个不停,我按了扬声器,像举着只喇叭,听他在电话那头很兴奋地叫:“老婆你来看吧,看我怎么把他们扳倒。”

    技校的篮球场地破旧不堪,但是那有一盏白炽灯,有点类似那种手提的马灯,吊在篮框的顶端,风吹过来灯光就一摇一晃,显得很有感觉。但是这里没有人会管你,所以每个假期里,都有好多的孩子来这里打夜球。

    我走到篮球场边缘的地方停住。他们没人注意我。黑人是个光脑袋,他喜欢穿黑颜色的无袖T恤戴洁白的象牙耳圈,肌肉发达,我进校后不久就听说过我校有两个怀孕的女生为了要嫁他而在学校动手的传闻。不过我不介意,因为我绝对不会为他怀上一个孩子,我想想黑人的姨父那天那背时的样子就想笑,上天都帮我,不是吗?

    见我到场,黑人显得有些莫名的兴奋,他很绅士地吻了我的手背,抽风般地说:“谢谢夫人的光临。”

    我真想在他的肚子上狠狠地踹上一脚。他继续抽风般地对他身后的人说:“照顾好嫂子,去端个凳子来!”我这才看清他的身后站着两个黄头发的小孩子,单眼皮,嘴巴耷拉着,稚气未脱的傻样。领命而去,跑的速度之快,仿佛被人追杀。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是转开了我的脸,就这样,我看到对面有个男生靠着篮球架站着。他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我因此看不清楚他的脸。可是知道他在嚼着口香糖,腮部一动一动的。

    我站的地方其实离他们并不远。黑人把手上的篮球利落地抛给他,然后他说开始吧。

    他接住,开始运球。左手腾出来把帽子摘掉,帽子飞出,落在我的脚下。

    就在他抬头的一刹那,我看到微弱的白炽灯光下,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很久以后,我不断回忆起那一个瞬间,回忆起那一刻我的心里,是怎样忽而像盛满了水的容器,又忽而将它们全部倾倒出来,所谓的天翻地覆,大抵如此吧。

    我平时对这种体育比赛最没有兴趣,但是那一天,我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把硬凳子上看完了整场比赛。

    这场比赛的结果是1对3的对决,黑人他们居然输了。最后黑人抹了一把汗,高声说:“TMD老子服了,张漾你有种,天中就数你是个男人。”

    我看到那个被唤作张漾的男生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包,背上之后他绕到我的面前。他没有打量我的花裙子和绿眼影--他好像一眼都没有看我,只是弯下腰,把他的帽子捡起来重新反戴在头上,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了。

    如你所料,我跟着张漾走了。出了学校的门,我就索性脱了鞋子。这样他就不会听到我的脚步声了。他在离我150米左右的前方,有点远,不过我还是可以跟得上。我也不知道我的动机,只是特别想知道他去哪,小白杨,多可爱的男孩子。我的心里滋生着一股奇怪的柔软,和着脚底的疼痛,让我精神。

    我左手提着鞋,右手提着宽阔的裙摆,在静谧的夜色里踮着脚尖跟踪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男生。幸亏他走的路线一直人烟稀少,否则会有多少人盯着我好奇地看呢?我不知道,事实上那一刻,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觉得我就愿意这样追着方向走去。

    事实上,那一天我的跟踪行动并没有取得成功。不过才转绕了几个弯子,我就再也找不到张漾的影子了。我有些泄气地在路边蹲下,穿上鞋子,揉揉我发痛的双足。正思考着接下来该干点什么的时候,有人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我听到一个非常好听的男声在问我:“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转头,看到张漾。

    “嘿!”我跳起来,“原来你在这里!”

    “你是黎吧啦。”他说,“我认得你。”

    “呼!”我得意地抓抓我的卷发说,“是不是因为我很漂亮,所以你记忆深刻?”

    他看了我一眼,也许是在考查我是不是真的漂亮,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表态,而是说,“这条路上有很多碎玻璃,你把鞋子脱了走路会很危险!”

    我真怀疑他脑袋后面是不是长了眼睛。他真的,真的是太帅了,太不一般了,这简直让我身不由已。

    我把一根食指含到嘴里,轻轻地咬了一下,以确定这不是梦境。

    “回家吧,不早了。”他说完,笑了一下,转身大步地走掉了。

    第二次见到张漾,是在拉面馆。

    我最喜欢去立天高中附近的拉面馆,那里的面条很合我的胃口。我刚进去就看到了他,他坐在靠近街边窗口的那个双人位置上。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白色的棉T恤,上面印着一排小娃娃。他们的样子一看就是情侣,但他们却费劲儿地装出一副彼此毫无关系的样子来,我忽然有些想笑,于是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烟盒,用店里的火柴给自己点了一根红双喜。

    我哗地笑了起来。

    “嘿嘿!”我恶作剧地冲他喊,并且伸出了手臂,晃着手中的烟说:“嘿嘿嘿,小白杨,你好。”

    张漾站起身来就走。女生也站起身来跟着他。我发现张漾在柜台的时候付掉了两个人的面条钱,女生乖乖地走在他前面,走出面馆的那一刻,张漾的手轻轻在女生的背上拍了一下,女生回头,他冲她微笑,一脸的宠爱。

    你要相信,那一刻我的心里,真的是一点嫉妒都没有。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嫉妒。如你所料的那样,我把他当作为我定做的礼物,无论别人如何赞叹热爱,他是我的。

    我势在必得。

    亲爱的小白杨,你是我的。

    我跟老板娘要了纸和笔,趴在桌上飞快地写下我的电话号码,然后,我冲了出去。我看到张漾的背影,他已经快要进入校门了,我飞速地拦住他,把纸条塞到他的手里,他伸手接住了,不露痕迹地走开。

    看来,他是个比我还要狡猾的狐狸。

    张漾的手机短信是在三天后发来的,那时候我正跟黑人在一家网吧玩“仙境”,我的手机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短信的内容是:我在拉面馆。

    我差不多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然后我对黑人说:“我有事,要走了。”

    我出了网吧,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拉面馆。

    我跑到面馆的门口,就看到张漾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我立即心领神会地跟着他。他走到了面馆一侧的小路,那条路非常难走,两边都在建房子,基本上是无人经过。就这样,我跟着他走了差不多有两百多米远,他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停住了,那里有一堵墙,他靠着那堵墙,点燃了一根烟。

    我走到他面前,我想说点什么,但我发现我对黑人的那一套嘻笑怒骂对他根本用不上。

    他让我变得笨拙。

    于是我就只好站在那里看着他抽烟。

    他把烟盒掏出来,递给我,说:你不来一根吗?

    我接过一根来,却发现身上没带火,于是我含着那根烟,凑到他的面前,他没有迟疑,很配合地替我把烟点着了。我们离得很近,我看到他的眼睛,像天上闪烁不停的星星。我的眼睛里,忽然就有了莫名其妙的潮水。

    他用手掌贴近我冰冷的脸,低声说:“黎吧啦,你很有名。”

    “是吗?”我朝他眨眼睛,“你现在在泡一个有名的妞。你很快也会有名的。”

    他用力地把我搂到怀里,我很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我的心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狂跳起来。张漾把嘴唇贴在我耳朵边上说:“我可以泡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嗯?”

    张漾接下来说出的话非常的有条理,估计早在他心中算计了无数次,他说:“第一,你得把你和那个五大三粗的男朋友之前的事处理干净。第二,你去替我泡一个叫许弋的男生,无论用什么手段,你一定要把他弄到手。第三,在完成前两件事之前,我们之间的事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没有问题。”我说。

    “你不问为什么吗?”

    “不问。”我说。

    “乖。”他把手臂缩紧,吩咐我说,“你把眼睛闭起来。”

    我听话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你的眼影,”他说,“是绿色的?”

    “嗯。”

    “我喜欢。”他说,“你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生。”

    “女人。”我睁开眼睛纠正他。

    他很酷地笑了,然后,他吻了我。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我跟很多的男生接过吻,但张漾,他是不一样的。

    张漾是绝对不一样的。用一句非常老土的话来说,如果他是火,那我就是那只不计后果的愚蠢的飞蛾。

    跟张漾分开后的当天晚上,我就去找我表哥。

    黑人的事,只有我表哥才能够摆得平。也许是在游戏室里闷久了,黑人已经打了我无数个电话,可是我根本就不想接,我的脑子里只有张漾,我的嘴里只有香烟的味道,张漾的味道。我的心已经是吹皱的一池春水,再也无法平复。

    为了拥有这一切,我要不惜一切代价。

    我红着眼圈跟表哥说:黑人把我做了。

    他看着我,问我:那你想怎么样?

    我说:让他以后别再缠着我。

    我第二天到学校,黑人见了我果然绕着道走,黑人的那帮小弟也是,见了我犹如老鼠见了猫,躲得飞快。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静。

    当然,也有一点点寂寞。

    我坐在教室的窗台上给张漾发短消息,告诉他黑人已经轻松搞定,问他何时可能开始第二项任务。他没有回我,以至于我上课的时候一直无精打采。

    我从于老太那里出来,就看到黑人的一个小弟。他怕兮兮地跟我说:“黑哥想见见你。”

    “可是我不想见他。”我说。

    “求你了,吧啦姐,你就去见见他吧,不然他会揍我的。”

    “他揍你关我什么事!”

    “打在我身上,还不是疼在你心里么。”小男孩油嘴滑舌地说。

    我忍不住笑了。好吧,也许我也应该去见一见黑人,我欠他一个解释。不过我不能吃亏,于是,我约了黑人在“算了”见面。

    晚上八点的时候,黑人如约而来,他穿得莫名的规矩,身上手上都没有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在我面前坐下,我递给他一根烟。

    他的手在发抖,好半天才把烟给点燃,我们一直没说话,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开始流泪,然后,他趴在桌上开始哭,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桌子,像劣质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为了不让他当众出丑,我奋力地把他拖到酒吧后面的一间小屋子里,他过来抱我,我又奋力地把他推开。

    “吧啦。”他流着泪求我,“你不要离开我,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没有用的。”我冷着脸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一直不碰你,就是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的,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黑人说,“我不能没有你。”

    天,他竟然如此肉麻。

    “黑人。”我走近他,对他说,“忘了吧,忘了我。”

    他血红着眼睛,绝望地看着我。

    有人过来敲门,我告诉他没事,并示意他走开。黑人把泪抹干,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转过头来,非常大声地对我说:“黎吧啦,你记住,我不是怕你表哥,我记得你说的征服,我还是会等你再给我机会,我会征服你。”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走掉了。

    这是我和黑人相识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可爱,他的眼泪,他的信心,都说明他是一个汉子,并让我第一次对他心生敬仰。但是,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我喜欢的,是张漾那种的,这是天生注定的,谁也没有法子改变。

    我很安静地等着张漾给我消息。

    终于有一天,他吩咐我上网。

    我到了网上,我们互相加了QQ。他把那个叫许弋的男生的照片发给了我,并告诉我他每天的行踪,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那小子动心。

    我问他:“你怎么谢我?”

    他说:“你想要什么我还不清楚吗,放心吧,有机会,会让你如愿的。”

    我说:“机会是人创造的。”

    他说:“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谈条件,尤其是女生。”

    你瞧,我寻遍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一个比我更坏的人,我不为他卖命,还能为谁卖命呢?

    我长这么大,一般都是男生追我,我从来都这有这么处心积虑地追过一个男生,所以说,许弋这小子,也算是挺幸福的。我开始“追”他以后才开始了解他,知道他和张漾一样,都是天中的风云人物,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死对头。但他们也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许弋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

    我像一朵灾难的云,慢慢地游入了他的生活。一开始我并不是没有愧疚的,但是为了我的小白杨,我别无选择。

    我想了很多的法子去接近许弋,

    我在他晚自修下课后跟着他一路走,有一次,我居然搞了一辆自行车,紧追着他后面骑。很快,全天中的人都知道有个坏女生吧啦在追他,有一次他拉了一个女生一起走,大约是要告诉我他是名草有主的,但我并不理会他,我依然给他灿烂的微笑,同时轻轻吹一声口哨,耸耸肩膀走到一边不去看他们。

    我在周末去体育馆看他打一个上午的球,一直坐在那,无论天气有多热。他进球的时候我就很大声地喊:“许弋我爱你!”其实我是去看张漾的,我心里真想喊:“小白杨,我爱你。”偶尔小白杨也会在那里打球,但他从不理我,仿佛跟我并不认识,其他一起打球的外校学生听到我的喊声就会一起发出暧昧的笑声,许弋肯定觉得窘迫,他的脸微红,可是他拿我没办法。

    有的时候他在前面走,我就跟着他,突然就在他身后大声地唱起来:“嘿前面的男生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那一次他吓了好大的一跳,快步跑开了,以至于到后来我发现,每次单独走路,他都会神经质地转头,看看左右,看了再看才放心。

    有时候,我就往他的信箱里写信,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包括我家的猫啊阳台上的花啊什么的,但是他从来不回。

    但我心里清楚,他的生活被我打扰得不轻。

    后来他告诉我,我对他而言,就像一株带着辛辣芬芳的植物,开着妖娆的花朵,让他不知进退。他只好不理我。

    但他终究还是抵不住诱惑理我了,在某一个周末放学后,他来到我面前,主动跟我说:“让我们去看看你的那只猫吧!”

    呼呼,我成功了!

    我真想把这个消息快点告诉张漾,但是我没有时间,我带着许弋去了河边,那是我们市里唯一的一条小河,没有风景,但是很安静,我看到一个很乖的女生在河边看书,或许是小说什么的,她看到我们,匆匆地收起书来走掉了。

    我无数次地见过这个女生,她很可爱,粉嘟嘟的,我这一辈子都别想这么可爱。

    许弋问我:你在看什么呢?

    “没。”我收回视线说,“你终于爱上我啦?原来追男生是这么累的。”

    在空旷的小河边,许弋走开一点点,站在离我有5米的地方,背对着我。我也不靠近。

    还有最后一抹晚霞,艳红的光彩涂了半边天。很大的风,我那天出门的时候匆忙。髻梳得一点也不整齐,前面的发梢都贴住了脸。我很大声问他:“你说话呀,怎么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呢。”

    “我很漂亮对吧。我知道我很漂亮。”

    “许弋同志,我喜欢你。”

    他握紧拳头,看样子很想找个东西可以捶一下。

    于是我在河边慢慢地蹲了下来,也没有再说话。他也许感到诧异,以为我已经走了呢,所以转过身来,看到我蹲在那里,用手不停地揉眼睛。

    我嘀咕着:“我的眼睛进了沙子。”

    我抬起头对着他:“我的眼睛进了沙子,你来帮我吹一下吧,真的很疼。”

    他没有动。

    我重复着:“真的很疼,好不好,你过来帮我一下。”

    许弋终于跟自己妥协,他走过来蹲下身,想知道我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了——等他看到我眼睛里狡诘的笑,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我伸出手去,迅速但是轻轻地托住他的脸,吻住了他。这个吻让他惊讶极了但他没有躲开。

    如此美好,让我心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人。

    我骗了他,这个美好的孩子。

    我不是没有内疚,但爱情让我失去一些应有的理智。我在半夜三点的时候跑到郊外一座废弃的小楼上去抽烟,看烟头从高空坠落,一个微弱的火花,绝望地掉向早已干涸的草地。

    草地下面,是一片黑色的肮脏的泥土。

    我对自己说:吧啦,你不坏,你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有一天放学,我从学校里晃出来,忽然看到了许弋。

    他背着个大书包,靠在校园门口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下。他看着我走近,眼神里有些藏也藏不住的忧伤。

    我走过去,捏着嗓子故作轻快地说:“帅哥,干嘛哩?今天居然敢逃课??”

    “我想你了,吧啦。”许弋有些委屈地说,“我居然两天都没有你的消息。”

    我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迅速地捏了一小下:“对不起啊,宝贝,我这两天忙晕过去啦。”

    “你忙什么?”他问。

    “忙什么呢,嗯,让我想想。”我把眼睛抬起来看天,结果我看到了黑人,个子很高的黑人,带着七八个男生,正从学校里面走出来。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想让许弋快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黑人一伙很快就围了上来,黑人又戴那些让我眼花缭乱的金属饰物了,他不说话的样子有些恐怖,看上去像一条就要吃人的狗。

    我推推许弋说:“你先走。”

    许弋没动。

    黑人粗声粗气地说:“这难道就是你喜欢的小白脸?吧啦,你的品位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啊。”

    “你敢动他,你试试?”我对黑人说,“我会跟你没完。”

    “哈哈哈哈……”黑人仰天大笑,“黎吧啦,我才发现你他妈不是一般地会疼男人!”

    “那是。”我说,“你他妈被我开除了,只有嫉妒的份了,怎么着?”

    “我能怎么着,我不想怎么着,我压根也不会怎么着,我就算要怎么着我也不会让你知道我要怎么着!”黑人急了,绕口令却说得倍儿溜。

    “滚!”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黑人手下的兄弟一个个愤怒地看着我。

    许弋在我的旁边喘着粗气。

    我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如果真的打起来,我应该是打110还是去搬救兵,还是到学校里去找老师,在我没有想清楚的时候,黑人却打了一个沉闷的响指,用一种败下阵来的语气对大家说:“我们走。”

    说完,他第一个转身大踏步地往前走去了。

    我一颗悬着的心刚刚放稳,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又发生了,许弋冲了上去,挥起拳头,从后面给了黑人的肩膀重重的一击,嘴里还喊着:“光头,我警告你,你不许欺负吧啦,我绝不允许你欺负她!”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我可怜的没有理智的孩子,他以一抵八,你可以想象得到结局。

    他被打破了头,在医院里躺了整整的一个星期,还被学校处分。

    我的奋不顾身到底换来了张漾的信任。他终于悄悄地摸进了我的家门,朝我竖起大姆指说:“丫头,干得好,我就知道你能行。”

    老太婆又在外面打麻将,按我的经验,她肯定不会回来。

    我说:“小白杨,你要奖励我,我为你堕落。”

    “得了吧,”他说,“你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

    但那真是我的第一次。在我狭小逼仄的房间里。我看到张漾慢慢地走近我,我的宿舍里混杂着许多特殊的气味,女孩子淡淡的经血味,香熏内衣的气味,沐浴乳洗发露、还有各种香水的味道。当然还有张漾的味道,阳台上有一串粉红色的风铃,在下午三点空气里四处游走的暖风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一切都让我微微发晕。我轻轻推开他,跳下床把门细心地带上,扣好。然后羞涩地坐到自己的床上,对他说:“过来吧。”

    我就这样,为一份突如其来且不能见光的爱情,无私地献出了我自己。

    这个世界欺骗了我,我必须给与还击,我不会放掉任何一丁点儿属于我的幸福,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从此坠入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我在张漾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哎,我自己,如此美丽。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依然在睡梦中。

    他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扑闪。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男生可以有这么长这么好看的睫毛。我实在忍不住地伸出手,拨弄了它一小下。他并没有醒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噜了一声,翻过身继续睡。我从床上爬起来,套上我的睡裙,看到被单上一抹红,长长的灰暗的,像地图上一个突然多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标记,和我想象中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说实话,我也没有想过,会是这么疼的。

    我歪着身子去卫生间清理自己,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略带憔悴却也忍不住兴奋的小脸,我捏捏自己左边的脸说:女生。又捏捏自己右边的脸说:女人。然后我不知羞耻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在镜子里还看到那个倒挂的钟,那是我妈妈从美国寄回来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寄一个钟回来,尽管这个钟非常非常的特别。我记得老太婆收到这个翻越了千山万水的国际邮件时那张气得发紫的脸,她把钟当机立断地扔到了后院,尘土飞扬,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半夜的时候我溜出去,悄悄地把它捡了回来,但从此,它只能委委屈屈地呆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这个小小的卫生间里。

    现在,它告诉我,时间是晚上七点整。

    我突然觉得我非常饿,我不知道那个睡着孩子是不是也会饿,但我知道在他醒来之前,我应该想办法去替他弄点吃的。我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来到外面,打开了厨房里的冰箱。冰箱依然可耻地空无一物,它居然也敢叫冰箱,我把冰箱门重重地关上,打开电饭锅,看到有半锅饭。我伸长鼻子闻了闻,香的,可以吃。

    我决定炒一锅蛋炒饭,喂饱我自己,也喂饱我亲爱的。

    当然,还要喂饱我的猫小逗。

    我忽然觉得,我是一个活着的多么负有责任感的可爱的好女人。

    我怀着我满腔的柔情开始炒我的蛋炒饭。上帝知道,这是我的绝活,我游刃有余地进行着这一切,甚至在油烧到锅里的时候抽空到后院去摘了小葱和小青菜。就在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钥匙插到钥匙孔里的声音。

    我的,那个,天呐。

    我迅速地把火扭灭,迅速地回到我的小屋,迅速地反锁上了我的门。

    大约一分钟后,老太婆开始用力地擂我的门:“你关着门干什么,你给我出来,出来,听到没有,开门!”

    张漾被这凶猛的敲门声吓醒了,我捂住他的嘴,无奈地朝他耸耸肩,示意他别出声。

    他有些慌乱地开始套他的衣服和裤子,用更加慌乱的眼神看着被单上那个暧昧的标记。老太婆还在努力地进行着她敲门,哦不,应该是擂门的伟大事业:“黎吧啦,你出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朝窗口努努嘴,示意张漾从窗口翻出去。

    张漾心领神会,他捧住我的脸,用力地在我的唇上吮吸了一下,然后,他靠近窗口,轻巧地消失在夜色里。

    我迅速地把窗户关上。回转身抓起一把脏衣服和旧杂志,把床单盖起来,这才过去把门打开,懒懒地问:“你累不累啊,年纪大了,小心身体。”

    老太婆身形灵巧地闪进我的房间,姿势和眼神有点像美国大片里的特工,她目光炯炯地把我的房间扫瞄了一遍,然后问我:“人呢?”

    “什么人?”我说。

    “你刚才跑进房间的时候我看到有人躺在床上。”

    “您老真有趣。”我坐到床上那堆衣服上,随手翻开一本杂志说:“看吧,看完了请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我警告你。”她走近了,手指一直指到我的鼻尖上来,“你要胡作非为可以,但是不可以在这里,不然,你也给我滚!”

    “您想让我滚哪儿去?”我问她,“这房子的产权是我爸的,你别忘了。”

    她气急败坏地转身走开。

    我把我的门关起来,坐在那里清理了一下我思绪,决定先把床单上的问题解决掉。我并没有整个扯掉我的床单,而是到卫生间里打了一盆水,找了一把刷子,拿了一小块香皂,蹲在地板上慢慢地,耐心地刷洗起它来。一边看着那个印记被稀释,融化,一边微笑着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终于达成所愿,把我自己交给了他。

    多么幸福,且回味悠长。

    那天晚上,我哪儿也不想去。我穿着我肮脏的牛仔裤,套着我的粉红色的薄对襟毛衣,独自在小河边散步。我的心情出奇的好,甚至哼起了小曲。我一次一次地回忆着张漾靠近我时的那张脸,还有他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的我自己那张美丽的脸,如循环的夜场电影,在脑海里交错放映,一次一次,不知疲倦。

    等了这么久,我黎吧啦,终于让我爱的人爱上我了。

    我靠在河边的一颗树干上,摸出了我的手机,橙色的屏幕照着修长的手指,我一下一下地按下那个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是一个听上去懒洋洋的男声:“请问谁找张漾?”

    “我。”我点燃一根烟说。

    “他去晚自修了。”

    “噢。”我说。

    他挂了电话,他并没有问我是谁,他压根也不关心。

    我猜那人应该是张漾的父亲,也许是打电话给漾的女生太多了,以致于他的好奇心荡然无存。我还是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于是心情从沸点降到冰点。可能是因为饥饿的原因,香烟的味道在嘴里显得异常的苦,我在树下来回走了两圈,心情开始不可收拾地烦燥起来,我决定先去拉面馆填饱肚子再说。

    夜里九点多的拉面馆冷冷清清,不过老板依然满面笑容地在等待晚自修后人群的到来。在这个相对清闲的时刻,店里的四个小伙计躲在柜台后面玩扑克,比点数大小,输了五块钱的那个小新疆面红耳赤,脸上带着倾家荡产的绝望。

    我把五块钱拍到柜台上说:“多加点牛肉!面要大碗的!”

    然后我找了个看着合适的地方坐了下来,继续抽我的香烟。555的,我抽不惯,但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只抽555。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她背着一个可爱的书包,穿黑色T恤长着一张红扑扑圆脸,推开门走了进来。这个女生是天中的,我其实肯定是见过她,只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话。说实话,她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可爱,以至于我心里忽然升腾出一种想要捉弄她的心态来。我把烟叼得高高的,眼睛瞟着电视,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原以为她一定会害怕,皱皱眉,躲我远远的,那么我就可以哈哈大笑笑得她不知所措。

    谁知道她竟然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让我吃了一大惊,我瞟了她一眼。她看着我,一双大眼睛,眼光澄澈,让我心生嫉妒。我决定继续捉弄她,我伸长手,在她的碗里抓了一大把的香菜放到我自己的碗里,我以为这下她一定会站起身来愤然地走开,谁知道我又错了,她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埋头一声不吭地吃着她的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心里对她的兴趣一点一点地滋生出来,这孩子真乖巧,可爱得让人心疼,我注意到她的耳朵,透明的,可爱的,粉嘟嘟的红。我总是喜欢在心里悄悄地替别人起一个外号,于是我叫她小耳朵。

    她像我的小白杨一样的干净,纯粹。

    不久以后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李珥。小资的时候,叫自己木子耳。这跟我给她起的外号有些惊人的巧合。

    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的巧合构成的,小耳朵跟我简直就不是一路的女生,但是,我们却成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向天发誓,当我们一起走出拉面馆,当她从书包里把雨伞拿出来递给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在心里这么想了。

    “淋了雨会感冒的。”她对我说。我把伞接过来,伞把那儿还带着她掌心的柔软的温度,没有人这样对我好过,更何况我们只是陌生人。我的心像棉花被重拳击了一下,软下去,一个深深的窝,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我拿着伞一路小跑到天中的门口,到达了才发现根本就忘记了撑开它,我的裤腿上溅了很多的泥,这样我看上去更加的脏兮兮,我躲在一个角落,希望可以看到亲爱的他从里面出来,我被我心中千回百转的柔情缠住,不得逃脱。忽然,有人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吓了我好大的一跳。

    “嗨。”他说,“我猜你在,你果然在。”

    是许弋。

    噢,奇了个怪了,我的睛睛一直盯着校门口,竟然没看到他走出来。

    我有些僵硬地对着他笑了笑。

    “你怎么了,吧啦?”他把手里的伞移到我的头顶上,关切地看着我说,“你嘴唇发紫,是不是有点冷?”

    “噢,是有点。”我说。

    “你等我很久了吧。”许弋说,“高三就是这样,自习完了班主任还喋喋不休。不过明天可以放月假,我想我可以溜出去和你一起玩。”

    我抱着我的肩膀听他说话,心不在焉地应着:“是吗?你不怕你妈妈吗?”眼角的余光依然挂着校门口。就在这时候我就看见了他,他和一个女孩子肩并肩地从校园里走了出来,他打着一把伞,但伞一直很照顾地朝着女生那边倾斜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女生我在拉面馆里见过。

    张漾也应该是看到了我,但他并没有理我,只是好像微微地点了点头,就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

    夜晚,微雨。丁香花的气息犹存。我站在许弋的伞下,看张漾替别的女生撑着伞走过我的身旁。那个女孩脸上洋溢着趾高气扬的骄傲和幸福。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一败涂地什么叫做撕心裂肺。无论我怎么样费劲,我的眼光也无法从那两个背影上抽离。我很想冲上去,把那把伞夺过来,对着那两个人一阵乱抽,但是我也做不到,因为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真的这么做,那么张漾就永远不会再属于我了。

    我吞了吞口水,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在看什么?”许弋问我,“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说,“我只是觉得他有些帅。”

    许弋努力地笑笑说:“是他帅,还是我更帅?”

    “当然是我男朋友更帅喽。”我挽住许弋的手臂说,“你看他们那样,我们超过去,跟他们比一比,看哪对金童玉女排第一!”

    伸出他的手拉住我往前走,他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潮湿而小心地握着我在微雨的夜里疾步而行,我们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再拐了一个弯,终于到了一个他认为是安全的地方,一栋大楼的下面。

    那是一栋办公大楼,夜里空无一人,一片漆黑。

    我靠在墙上,许弋的手臂伸长了,放在我的头顶上方。我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年轻的,跃跃欲试的,和张漾完全不同的。这个被我带坏的孩子,此时此刻,我很怕他吻我,于是我把脸轻轻地扭了过去,下巴抵着我自己的肩,有一点让我自己恶心的假纯情。

    许弋哑着嗓子说:“吧啦,我越看你越美丽,真的。”

    “你明天去球场打球吗?”我顾左右而言他。

    “我明天不是说好陪你一天的吗?”他说,“你好好想想,我们去哪里玩?”

    “我今晚没地方去。”我说。

    “怎么了?”

    “我跟我家老太婆吵架了,我离家出走了。”我说。

    “啊?那怎么办?”他有些慌乱。

    我不讲道理地说:“我要你陪我。今晚,一整晚。”

    “可是,吧啦……”他抱住我说,“可是我妈妈……”

    “算了。”我轻轻地推开他往前走去,故作轻松地说:“算了,我去酒吧过一夜吧,反正天很快就亮了,你快回家吧,拜拜哦拜拜!”

    “吧啦!”他冲上来抓住我,“你别生气,我想办法还不行吗?”

    “你想什么办法?”我说。

    他出语惊人:“要不你去我家!”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家大,我爸妈晚上都呆他们自己房间不会出来。你先在我家楼道等着,等我先回家,安全的时候我发短信给你,开门让你溜进来。然后明天一早,你早点走,他们保管不会知道的。”

    “那我睡哪里?”我单刀直入地问。

    “睡……”他想了一下后说,“你想睡哪里睡哪里。”

    “成。”我说。

    我那天脑子八成是坏了,我就是有一种要做坏事的冲动,我压根就管不住自己,我想起许弋那个风情万种的母亲,在心里豪情万丈地对自己说,黎吧啦,你可真有种,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许弋带着我回家,快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他回身跟我做了一个等待的手势,上楼了。

    他家在四楼,我坐在三楼和四楼和楼道间,把一条腿高高地支在楼道的栏杆上,又开始抽我的555。烟只剩下最后的一根了,我把烟盒捏碎了扔到楼梯下面,忽然想起不知道许弋这个乖孩子会不会有香烟,如果没有,我该如果度过在他家的漫漫长夜呢。

    正想着,手机响了。我把手机开到了静音上面,所以没有声音,只有屏幕上“张漾”两个字在不断地闪烁。

    我有些慌不迭地接了电话。

    “你在哪里?”他问我。

    我咬着烟口齿不清地说:“我在许弋楼下,等他爸妈睡着了,再溜进他家门跟他共度良宵。”

    “你敢!”张漾说。

    “也许吧。”我说。

    “来老地方,我在那里等你。”张漾说完,把电话挂了。

    我很庆幸,我那天没有穿我的尖头皮鞋。我把电话收起,从许弋家楼上跑下来,差不多是以百米冲剌的速度到达了那条小路。那条我熟悉的亲爱的泥泞的小路,想到有我亲爱的正在那里等着我,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轻盈的鸽,耳边呼呼的风是我无端生出的翅膀。

    他真的在那里。

    我停下我的脚步,平息我急促的呼吸,慢慢地走近他。

    我没出息地害怕,怕是一场梦。

    “嗨。”他又戴了他的鸭舌帽,靠在墙边,跟我打招呼。

    “嗨。”我伸出我的手掌在空气中击了一下,样子傻得要命。

    他朝我勾了勾手指,我像孩子手中弹出的玻璃球于瞬间冲入他的怀里,抱住他我就再也不愿意放手,管他天崩,管他地裂,管他天崩地裂。

    “吧啦。”张漾在我耳边说,“我发现,我真的有些爱上你了。”

    我闭上眼睛,不答他。

    我在心里骄傲地想:当然,当然。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张漾说,“我只是苦于没有地方。”

    “你跟我来!”我从他怀里挣脱,拉着他的手一路往前小跑,跑了一小会儿后他停下来问我说:“喂,你要带我去哪里?”

    “嘘!”我回身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向他做噤声的手势。他揽过我的腰,开始用力地吻我。

    “吧啦,吧啦。”他说,“我爱上你,我现在不能允许你和别人在一起,绝不允许!”

    “好的好的。”我像哄幼儿园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我再也不跟别人在一起,我保证。”

    “好。”他点着头问我,“你想去哪里?”

    “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我牵住他的手一路往前跑,跑到一半的时候,他放开,反过来握住我的,调皮地笑着说:“这样我习惯些。”

    “都是你主动牵女孩的手吗?”

    “不,我从不主动。”他酷酷地答。

    冬天的月光下,他的表情让我放不下,内心温温热热地起伏不定。我们就这样牵着手,来到了我经常去的郊外的那幢废弃的无人居住的房子。

    我先熟门熟路地爬上了房顶,张漾紧跟着我上来。他有些奇怪地问我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以前是个手工作坊,后来不做了,房子就空在这里,里面啥也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喜欢跑这里来,一个人在房顶坐着。”

    “那你现在呢,心情好不好?”张漾问我,一面问一面伸出手来拨弄了一下我挡住眼睛的长发。

    我当着他的面把凌乱的头发散开来,用手重新整理了一下,再扎起来。

    他两眼发直地看着我咬着橡皮筋扎头发的样子,我腾出手来打他一下说:“看什么看!”

    他歪嘴笑一下,在房顶上坐下来,看远方的天。

    我把手机拿出来看,关到静音的手机有十个未接电话,都是许弋的,还有一个短信:“你去哪里了,我想马上见到你,你快来,好不好?”

    我没理,索性关了机,在张漾的身边坐下:“说吧,想跟我聊一些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坏的?”他开门见山。

    “有点。”我说,“就快赶上我了。”

    “我不觉得你坏。”他说,“我真的没想到,你今天会是第一次。”

    “哎,”我说,“这种事还是不要提的好,别扭。”

    “你后悔吗?”他问我。

    “当然不。”我笑着说。

    “为什么?”他转过头看我,目光如炬。

    我乖乖地答:“我爱你,张漾,你对我充满诱惑,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爱上你了。”

    “你与众不同。”张漾说,“要知道,我一开始只是想利用你。”

    “我愿意被你利用。”

    “也许这事会害了你。”

    “被你害,就算是害死,我也是含笑九泉。”

    “吧啦,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是第一个让我有倾诉欲望的女生。”

    “那就说吧。”我靠近他,感觉到他的体温,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脸上来回地游动,他把我的手拿下来,放在他的胸口,我仿佛触摸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不停止地,在为我而跳动,我幸福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听到张漾对我说:“其实,我一生下来,就是一个不幸福的孩子。”

    “为什么呢?”我轻声问。

    “二岁的时候,我妈妈抛弃了我,还有我爸爸,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那有什么呢?”我劝他,“我爸妈一起抛弃了我,去了国外。”

    “我宁愿她去国外,在我看不到感觉不到的地方,可是你知道吗,她就呆在这里,却把爱给了别的人。她可以恨我的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连她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她也会恨,你说,天下有这样的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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