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到军营之中的,更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上台的。沈璃面色微微一冷,一把抹去脸上的汗水,盯住行止:“神君这是何意?”
“行止独自在天外天待得久了,许久不见如此热闹的场景,便想来凑凑热闹,王爷可是不肯与我比试?”
“神君尊体,沈璃不敢冒犯……”话未说完,行止身形一闪,落在沈璃身后,伸手一擒,抓住沈璃的肩头,欲将她制住,这手法竟是方才沈璃与那将士过招时用的。沈璃侧身一让,肩头一震,以法力弹开行止的手,转身挥拳便往行止脸上招呼,但眼瞅着快揍上他的脸颊,没等行止自行躲开,沈璃自己动作便是一顿,让行止抓住机会,一手擒住她的手腕,往身后一拧,沈璃再次被制住。
“王爷可是怕伤了我?”行止语带笑意。
沈璃心头一恼,腰一弯,顺着行止的力道,一个空翻解了困。另一只手还在空中抓住了行止的肩头,待她脚一落地,只听她大喝一声,一个摔肩便将行止扔了出去。可待行止被扔出之时,沈璃只觉掌心一空,他人已不见,“嗒”的一声脚步轻响,沈璃猛地一回头,与此同时,手肘毫不犹豫地击中行止的腹部,但却如打到棉花里一样,力道尽数被散开。
这样的打斗就像是她平时与行止的对话,每一句攻击性的语言,皆被他从有化无,分散而去,从来没有一次让她打到实地。
如此一想,沈璃心头更觉憋屈,动作更是急躁,但她越急,越是拿行止没有办法。
沈璃气恼之时,却在恍然之间想到,为什么这人说要与她斗,她就必须与他斗?他将她玩弄在掌心,凭什么她就不能自己跃出他的手掌?她攻击的动作一顿,行止也跟着停了下来。
沈璃这才发现,原来,除了最开始那一招是行止主动攻来,后面的他一直都在防御,像逗着她玩一样,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唱的独角戏。
其时,她正与行止面对面站着,距离极近,她一只手停在行止颈项处,手腕正巧被行止握住。她仰头看着行止,见行止对她笑道:“王爷,十招早已经过了。”
沈璃一用力,挣开行止的手,退开两步道:“神君到底意欲何为?”
“先前听王爷说与你过了十招便可讨得酒喝,行止不爱喝酒,所以想向王爷讨个别的东西。”
沈璃脸色冰冷,但碍于场合还是好声道:“神君今日既然赢了沈璃,有何想要的,但说无妨。”
“我欲问王爷几个问题。”行止扫了一眼台下众将士,待看见外圈站着的墨方与另一边的拂容君时,唇角弧度一扬,“第一,欲问王爷,尚北将军是你何人?”
被点名的尚北将军一愣,周遭将士皆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尚北将军急得一头大汗:“神君怎的如此问话啊!末将可是有家室的人!”沈璃眉头一皱:“只是同僚。”
“你可会护着他?”
“他是我魔界将领,我自然得护着他。”
“哦,那王爷可会护得让他连交别的朋友的权利都没有?”
“自然不会。”
行止一笑:“这位将军又是王爷何人?”他指着另一名年轻将军问。
“亦是同僚。”
“王爷可会因为护着他而不让他交友?”
“自然不会。”
“那么,墨方将军呢?”行止直勾勾地盯着沈璃,像是个收网的猎手,让沈璃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迎着众将士的目光,她眼角余光瞥见了外圈的墨方,又瞅见了另一边忽然目放亮光的拂容君。
这行止君今天是想将她的话拆个彻底啊!墨方先前向她表白了心意,当时她既明确拒绝了,便不该在任何场合让墨方心抱希望。同拂容君私下说的话也只是为了吓吓他,让他知难而退。而现在……她今天既是为了帮墨方才撒了这个谎,自然不能因要圆一个谎又害墨方错抱希望。且今天将士们皆在此,若让他们误会她待墨方有所不同,回头又让她怎么解释……
“自然不会。”她淡淡说出这话,换得行止满意地勾了唇角。“还望王爷记得此话。”
下面的将士都为这莫名其妙的几个问题挠起了头,不知道行止到底打的什么哑谜,唯有拂容君一人叉腰笑了起来。此时此刻,即便沈璃再三告诉自己要对这些事置之不理,但仍旧忍不住微微捏紧了拳头。
“行止神君果然是好样的!”
“今日比试到此为止。”她冷冷地瞥了行止一眼,转身下台,走到了墨方身边,冷着脸交代他道,“日后若那拂容君再缠着你,揍。打死了算我的。”
墨方一愣,小声问道:“王爷可是……没帮到我?”
沈璃脸色又是一黑,瞪了他一眼,墨方立时噤声。其时,周遭的将军皆抛开了方才的疑惑,围上前来,让沈璃请他们去吃酒。待沈璃被将军们拖走,墨方站在原处定定地望着她与将军们说话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一动,颔首道:“谢王上心意。”
忽然冷风一刮,墨方方觉脊梁寒了一瞬,还没找到寒意是从哪方传来,便听有人喊他。“墨方。”人群中的沈璃突然回过头来冲他招手,“走啊。”
墨方一愣,摇头道:“我留守军营便好。”
“把他扛走。”沈璃下令,转身继续往前。两个将军扛着墨方,一行人热热闹闹地离开了军营,将士们留下来接着做日常的练习。拂容君跑上练兵台,虽不敢造次,但还是难掩喜悦地对行止鞠躬道:“多谢神君帮我!”
“我不是想帮你。”行止瞥了拂容君一眼,“只是……想逗人玩玩。”但……玩出的结果明明和他预想的一样,可为什么没让他开心起来呢?
他想看见的,不是那样淡然相对的沈璃……
拂容君一抬头,看见行止没有笑意的脸,想说:神君,你这可不像是玩了别人的样子……但话到嘴边,拂容君还是识趣地咽了下去,转而道:“如此,拂容便告辞啦。”说着便要向沈璃离去的那个方向追去。不料步子还未迈开,便听行止淡淡道:“你在这里,似乎也太放肆了些。”
拂容君浑身皮一紧,僵硬地转头望行止,却见他脸上又勾出了抹淡淡的微笑。“自然,行止不会责备皇孙什么。”拂容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我昨日已折纸鹤送信去了天界,一切交给天君定夺。”
行止转身离开,独留拂容君一人站在练兵台上,一头冷汗如雨下。他好像……听见了天君拍案怒喝的声音……
晚上,沈璃与将军们喝到深夜才回。
墨方将微醺的沈璃送回王府。告别了他,沈璃推门进屋,绕过大门前的影壁,却见行止随意披了件衣裳站在前院,他目光微凉,定定地望着她。四目相对,沈璃一句话也没对他说,扭头便要去找肉丫。
“王爷也是要嫁去天界的人,如此与男子一同晚归。这可不好。”
沈璃脚步一顿,院里灯笼打在她脸上的光让她的五官更为立体,而她眼眸中却没有光亮照进去。“哦?不好?那神君说说,如何叫好?”沈璃一顿,冷笑,“看着与自己缔结婚姻的人,去纠缠自己的下属,这便是神君的‘好’?”
鲜少听见沈璃用如此语气与人说话,行止眉头一皱:“你喝醉了。”
“可清醒着呢。”沈璃眼眸中藏着三分森冷,三分恼怒,还有更多不明的情绪,她冷笑道,“若要论哪样是好,沈璃今日骗得拂容君相信我的话,那才是好。打消他的心思,帮了我的下属,也免得以后拂容君把事情闹大后,我的脸上无光。而今日行止君却做了什么?哈!好啊!”沈璃一声笑。“终于逼得沈璃认输了,您可满意?只是行止君约莫不知道吧,您的那些举动看在沈璃眼里,简直就像一个吃了醋的凡人在想尽办法证明些什么,怎么?神君这可是看上沈璃了?”
行止沉默,移开目光,侧头一笑:“王爷醉了,神,哪儿来的感情呢?”
上古神,无欲无求,哪里会去喜欢别人呢?沈璃早该知道的。
“既然如此,”沈璃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只在夜风中留下冰冷的话,“日后沈璃无论护何人,做何事,还望行止神君休要多语。放沈璃一条生路吧。”
凉风过,撩起行止的发丝。他仰头,望着魔界灰蒙蒙的天空,许久之后才自言自语道:“好吧,我尽量。”
翌日。
一大早,魔宫中便来人将沈璃叫了去。
魔宫议事殿中,魔君坐在上座,墨方在一旁立着,还有几位将士站在另一边。见沈璃入殿,魔君挥手让几名将士退下,开口便道:“昨晚,拂容君跑到人界去了。”
沈璃一怔,那边墨方倏地垂头跪下,声音微沉:“都是墨方的错。墨方愿承担全部责任,将拂容仙君找回来,再接受任何惩罚。”
“怎么突然……”沈璃望着墨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道,“你打他了?”沈璃只是随口一问,不料墨方还真点了点头,沉重道:“昨日喝得有些多了。”他似头疼似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一个没注意就……踹了他……”
看来他是嫌弃拂容君到了极点。
沈璃看墨方一身轻甲衣未换,想来是昨天就一直穿着,没有脱下来,他脚上那双魔族特制的黑铁精钢靴堪称能应付得了所有恶劣环境,且极具攻击力。
沈璃脑子里闪过拂容君那一心交友的模样,娇生惯养的仙君,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值得自己敬仰的人,结果却被那般嫌弃……沈璃顿觉墨方这一脚,应当是给了他一个不小的心理打击。“揍了便揍了。”沈璃轻蔑道,“他还小吗?挨了打就跑,以为能威胁谁呢?而且人界也没什么妖魔鬼怪的,害不死他,随他去。”
“不行。”魔君递给沈璃一张明黄的宣纸,“天君昨夜加急传来的旨意,着拂容君三日之内必回天界。”
沈璃一怔,想起她前天交给行止的那封酒娘的信,心里对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大概有个底了。那人虽然看起来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但事情却办得这么快,天君的旨意来得如此急,必定是他还在信中说了些别的吧。
沈璃垂下眼,一时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
“所以,三日之内必须将拂容君带回来。”魔君淡淡道,“不过好在人界的时间过得慢,还有不少时间去寻。”
沈璃点头,看了眼垂头认错的墨方,又看了眼魔君:“所以,这是要我去寻?”
“君上!这皆是墨方惹出来的祸事,不该连累王爷。”魔君一摆手,打断墨方的话:“在人界的时间还长着,此一行,目的并非是将拂容君多快地带回来,而是让你们年轻人正好多了解一下彼此。璃儿,你可明白?”
明白。这门婚事是躲不掉了,所以便要她对拂容君上上心,顺带也勾引得拂容君对她上上心。沈璃点头:“我回去收拾收拾便出发去人界。”
墨方见状,本还欲阻拦,但方才魔君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就像有鱼刺噎住了他的喉咙,刺痛得让他什么也无法说出来。魔君继续交代道:“至于墨方将军,对拂容君动手,以下犯上的事仍旧要予以处罚……”
“别罚了。”沈璃道,“是我让他揍的,要罚算我头上,待我带拂容君回来之后,自会来魔君面前领罚。”言罢,沈璃向魔君行了个礼,转身便出了议事殿。
墨方跪在地上,默默握紧了拳头。
沈璃离开王府的时候只知会了肉丫一声,一眼都没看行止住的别院。她想,反正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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