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骊翻白眼道,“姐,俺哥刚说了,要是不想要就撇地下,谁捡了算谁的!”
“哎,你们这些熊孩子,气死我算完!”
......
张震走在村里的土路上,看着身旁那些稀疏的篱笆墙,低矮的土坯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出村口,眼前豁然开朗,一堵巨大的石壁横亘前方。
晌午的阳光照在石壁上,六个斑驳的擘窠大字散发着暗黑色的光泽。
仔细看还能辨认出来,这六个字是,——拼命干,学大寨。
这一片石壁原本是青石峰的一侧,五几年的时候为了炼钢炼铁,砍光了上面的树木。
郁郁葱葱的青石峰,变成了秃头山。
自此后每年暴雨之际,都会发生可怕的泥石流,有时候过度风化的山体还会崩塌。
张震停下脚步,站在一片断壁残垣之前,低下了头。
这里曾经是几个自然村的小学,他父母都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小震,你要记住,在八卦中,震为雷,五行属木,居东方,为长男,你是家中长子,所以取名为震!”
脑海中曾经父亲的话一闪而过。
“爸、妈放心吧,我以后一定照顾好姐和弟、妹!”
张震低语几句,抬起头,彻底告别了过往,融入了这个时代。
“哥,是俺哥,哈哈!”
此时,迎面跑来一群十五六的半大孩子。
一个光头瘦小子,飞扑在了张震身上。
“半年没见,个子快赶上我了!”
张震抱着弟弟张强,转了一圈。
这小子今年十五,转年就要上高中。
平时在学校住宿,这是放寒假早回家了,趁着农闲和村里的几个小弟兄去山里捞外快。
其实就捡些松子、蘑菇,采点草药啥的,有时候运气好能套只兔子,摸几只鸟蛋。
别小看这些收获,能帮家里省下不少钱,偶尔还能解解馋。
“哥你看俺弄到了啥!”
张强举起脖子上的军用书包,从里面掏出几个圆滚滚的东西。
张震笑道,“山药蛋啊,好东西,回去煮了给咱姐补补,你也有份!”
张强撇嘴,“嘁,咱姐才不舍得,这要留着卖给供销社的,可惜不是山鸡蛋,要不然能卖五分钱!”
这年头花里胡哨的野鸡蛋反而不值钱。
那些农家养的家鸡下的蛋又大又好看,才能卖出价钱。
所以农户家养鸡产蛋,从来不舍得自己吃。
除了偶尔照顾病人、产妇吃几个,剩下的都要卖掉,靠着这点钱买些不可或缺的油盐酱醋日用品。
村里有个说法,这点钱都是从鸡屁股里抠出来的。
张震板着脸道,“吃,我说能吃就能吃,今儿你不光能吃上煮山药蛋,还能吃上大肉白面包子,走跟我买肉去!”
“啊,买肉,吃包子,哥,我没听错吧?”
张强吸溜着口水,追着大哥直奔村口供销社。
他跑出去老远,回头朝几个弟兄招手喊道,“你们先回,明儿咱再去老虎口抓野鸡!”
几个小兄弟一阵面面相觑。
“他家吃肉包子?”
“嗯,烧着了吧!”
“俺回家也让俺爹买肉去,哼,什么了不起的!”
这年头山里没冰箱,幸好是冬季,滴水成冰,能存贮生肉。
要是夏天想吃肉都得去县城里买,因为山里人根本舍不得夏天杀猪。
推开两扇油漆剥落的木门,一股浓郁醋酸混合着酱油的味道扑面而来,直往鼻孔里钻。
眼前一溜木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烟酒糖茶日用品。
几口看不出颜色的大缸戳在角落里,木质缸盖上的醋提生满了黑漆漆污渍,看着就让人恶心。
柜台后一个秃顶老头打着哈欠问道。
“要啥啊,快点,俺得回家做饭去呢!”
老头大名张震也不记得了,只知道他天天睁不开眼,得了个绰号三瞎子。
是供销社的经理兼采购员,营业员,和会计,算起来也是个大能人。
张震扫了一眼货架上的东西,“嗯,来瓶大曲,酱油、醋、香油,各一斤,再割五斤肉,要三肥七瘦,还有十斤精粉,对了再要一盒马牌油!”
马牌凡士林专治皲裂,在没有高档护肤品的时代,这就是好东西,张震心疼姐姐那双手,给她准备的。
三瞎子那双眼都睁开了,“啥,你是小震吧,你刚才说啥?”
“哎,你不但瞎,连耳朵也聋了啊,我说得那么清楚你没记住?”
三瞎子一翻白眼,伸出了黑黢黢的手掌。
“先拿钱拿票出来,年底了不赊账!”
这年头很多东西还属于计划物资,除了要钱,还要票。
买粮食要粮票,买油要油票。
有钱没票,谁也不卖给你,除非多花钱买溢价的,或者去黑市。
张震回了他一个白眼,“钱没有,不过我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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