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他把虾放在了她的碗中,意映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剥好了一只虾放了进来。
意映慌忙把碗挪开:“我已经吃饱了,你快吃你的!”
防风邶笑笑,终于开始吃饭。
意映吃完那两只虾,心想相柳大人给我剥的虾就是好吃,抬头见到他剥虾时灵巧的手指却被筷子难住了,夹取的饭菜总会掉落一些,夹到碗里已经没剩多少了。
他用手从桌子上把菜捡起来吃掉,看样子还打算把掉在地上的也捡起来吃掉。
意映实在是忍不住制止了他,忙给他夹了几道菜,打趣道:“二哥不用这么省俭,家里有的是,掉了的就不要吃了。你在极北之地吃什么活下来的,如今筷子都生疏了?”
防风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猎一些野物胡乱烤着吃,有时没有办法生火,生吃也是常有的。”
意映手一顿,知道他说的并不只是在极北之地的事,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心疼:“你这些年,吃了好多苦吧……”
他故意说自己曾经生吃野物,却见她没有丝毫嫌恶和恐惧,这表情分明是——心疼。
防风邶愣了一下,然后不在意地笑了笑:“能活下来就不算苦。”
他移开视线,又见那边躺着的母亲用被子掩住了面容,看身形像是在抽泣,也是因为心疼他吗?
防风邶怔住。
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人关心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如今这两个人,却只听了两句话,就在心疼他。
静夫人心疼他,是因为她以为他是自己的儿子,但意映呢?她又是因为什么而心疼?因为他是她的二哥么?他们明明没有太多的兄妹情分。
小丫鬟红绳推门进来,怯生生地说给静夫人熬的药好了。
意映给防风邶介绍:“这是红绳,这半年静夫人病得越发严重,都是她在照料,别看她年纪小,病人却照顾得不错。”
防风邶没回来的日子,意映不好明着照应静夫人。
半年前静夫人已经没办法自理了,防风氏却毫不理会,任由她自生自灭。
意映看不下去,就找个人来照料一下。
红绳是她精心挑选的,很是乖巧善良,细致可靠,意映看中了她的品性,觉得她不会欺软怕硬,看人下菜,不会因为静夫人身份低微无人在意而懈怠了本职。
她没有看错人,这里吃穿用度常被克扣,但这丫头每天都会想尽办法顾全静夫人的吃穿,为她熬药喂药,已经大半年了。
防风邶站起身,从红绳手中接过药郑重地对她说:“多谢你。”
红绳向来不被人重视,如今两位小主人却接连都夸了她,她心中喜悦又惶恐,涨红了脸连连摆手讷讷地说:“没……没什么……”
意映笑道:“小红绳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怕羞,瞧见二公子这么好看,害羞了呢?”
红绳更是脸红:“没有……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你是说他不好看?还是说你不害羞?”
“不是不是!二公子很好看!不是……我没有……”
“好了,不逗你啦!二公子人很好的,以后,你帮着他一起好好照顾静夫人。”
“嗯!”红绳不再紧张,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见二公子走到床边准备喂母亲吃药,忙跑过去扶起了静夫人。
防风邶坐下来一口一口地喂母亲吃过药,问了红绳母亲的吃药时间,又请红绳帮忙给母亲擦脸洗漱,换过了衣服,安顿母亲歇下。
红绳正要去收拾碗筷,防风邶却说放着吧,让她先去吃饭。他觉得红绳替他熬药照顾母亲,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很不应该。
红绳下意识看向意映,意映打趣道:“快去吧,咱们这位二公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她这话说完,二公子本尊有些茫然,红绳却更是不知所措了。
意映乐了,对红绳说:“以后二公子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不用问我。”
红绳点点头乖乖地退了出去,意映和防风邶拉上门离开。
意映笑问:“二哥觉得你是怜香惜玉的人吗?”她猜他可能不明白什么是怜香惜玉。
“当然不是!”防风邶想到刚刚红绳的反应,猜想不是什么好词,义正言辞地回答。
果然是不明白。
意映也不戳穿,看着他笑而不语。
“红绳是你安排的?”
“这么明显么?”意映笑道,“她虽然不够机灵,但胜在人品可靠。还有两个侍从,专门找来伺候你的,我没有起名字,既然是你的人,就你来起名吧!”
说着已经来到了意映给他安排的住处门前,意映笑道:“呶,就是这里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两个侍从走出来给他俩一一行礼,说已经烧好了热水,为二公子接风洗尘。
意映得意地问他对她的安排是否满意。
防风邶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就是家的感觉么?
有娘亲,有妹妹。有人惦记,有人心疼。有热饭吃,有热澡洗。有处可去,有人可依。
难怪人族和神族都喜欢以家的方式生存。
这种感觉,太容易让人贪恋,太容易让人沉沦。
但他很清醒。
他只是来践行诺言的。
这里不属于他。
这个家不是他的,家人也不是他的。
既然不属于他,就不能贪恋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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