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抱怨当作借口,以为只要骂几句世道,自己所做的冤孽就不是冤孽了,都是为了生计的迫不得已。”
杜褚愣了一会儿,轻蔑地笑了笑:“你说得倒是轻巧呢,到时候精米变了粗糠第一个骂起来的就是你。小妹不成气候,你也不遑多让——居然和一个舞姬暗通曲款,背着父母许下婚约,真是个没出息的。”
“杜家交到你们手里,不过三世是必然要亡的。我身为杜家的子嗣,父亲的长子,怎么可能由着你们胡来?”
兄弟二人在江边对视,杜褚的背后站着几个家丁,而杜樾的背后只有滚滚的长江,他转头望去,只能看见一轮几乎隐而不可见的曲线似的月亮勾在黑夜的阴云之上:“大唐如此,杜家长久又如何?遭逢乱世,方能见本心,一遇到世事不顺,就随即露出牲畜的嘴脸,只能证明平日里的善都是装出来的,是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
杜褚望着他,显出漠然的神态。
“大哥,黄貉死前和我求饶来着,他求我放了他。我知道孟家小公子是死在黄貉手里的,当时孟家小公子想要去报官,被黄貉从背后用布条勒死。后来阿耶为了给杜老爷一个交代,随即就把小妹洛香杀死了。”
“但是我一直在想,谁给黄貉的胆子,谁给他的胆子让他一个杜家的看门狗也敢杀人,这事情说不通啊,他不是那种当真没有分寸的奴才,除非有人给他提前吃了定心丸,否则他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后来我杀他的那一夜,这个疑惑总算是解开了,他什么都说了——他说是你临行前交代的,一旦小妹和孟家小公子有报官的意思,就把他们杀了。黄貉说,你答应他,出了事情你会替他做主的,他这才有恃无恐,敢勒死孟家那孩子……大哥,你当时是抱着什么目的下这条命令的?”
江风拂过水面,尚有未曾安睡的夜鹭在芦苇之中踩出阵阵涟漪水声。
“之前,你安排了小妹的死,现如今,你又要来安排我的死了吗?这杜家顶好只剩下你一个,只剩下你和那些钉钉挂挂的风铃似的‘菜人’面面相觑去。”
杜褚忽然陷入了一种彷徨无定的沉默,过了很久他才笑了笑:“你一死了之,我自然畅快,只不过那舞姬你打算如何安置。我记得那可怜的姑娘可是断了一只手,今后她的生活要怎么办呢?本就是靠着美色技艺伺候人的可怜人,眼下连唯一傍身的技能也没有了。这吃人的世道,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想来也能看见她今后的悲惨。”
杜樾神态微微一变,眉头拧紧:“你要做什么?崔姑娘跟我们家这些腌臜事情本来就毫无关系,你还要做什么?”
“谁说没关系,她跟你的关系不是可亲密了。”杜褚凑上前,不由得冷笑一声,“你猜猜,到底是谁让她丢了一条胳膊的?要是你再不听话,就不是一条胳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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