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有些莫名的尴尬,张峒道自顾自地拿了一杯茶水,时不时抿一口,也不是真的喝水,就是仿佛有个东西捏在手心里更加安心似的:“我今天也查到了一些东西,在查县衙账目的时候。”
庭院之中夜凉如水,浅浅的月光将树影打在白墙之上,大约是到了九月份的缘故,夜风带着浸透水气的冷意,李平阳觉得有点难过,但是却无法开解,连说话的语调也显得没有精神起来:“嗯,那你先说。”
“我与蒋二想在县衙账目里找到菜人交易相关的条目,但是户部账目查完依旧是一无所获。后来我忽然想起寺庙的账目并不在县衙管理范围之内,故而便去往乌江县的寺庙之中想要查看他们的香火钱账簿,果然查出来一些端倪。”
“乌江县前几年一直有买卖开光的佛像给家族私庙的生意,一尊佛像一千金打底,我看似乎每隔几个月就要有江南淮安一代某个世家大族购买,但是这笔钱到底去了哪里并不知道。我本想把账簿带走,可惜寺庙与本案无关,我无有正当理由,只能将账簿留在庙内。”
“如此,情报就对上了。”
李平阳将念空告诉她的关于如何使用佛像倒卖“菜人”的办法告诉了张峒道:“……因为是开光的佛像,纵使价格高一些也不会引起怀疑,并不会有人专门去检查佛像的内部,尸体的味道也可以用线香掩盖过去,故而这些本来应该被供奉在庙宇中聆听人间疾苦的铜像才会成为藏匿菜人的器具。”
张峒道没有回答,只是垂着眼,神态有些沉重。
片刻后他默默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如果高鹤之死当真和‘菜人’交易有关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灭口吧。”
“嗯,但是反过来说,只要我们能快对方一步,最终一定能找到阻止这件事情的办法。我们虽然在调查高鹤的案件,但是如果能堪破真相,说不定就可以起底乌江县这一连串的灾厄。”李平阳看他有点精神不振,便故作激励地提高声音,“要是从这个角度来看,说不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而且这个案子虽然颇为故弄玄虚,但是眼下宋主簿的事情一定打乱了对方的计划,如此看来,我们大有可为啊。”
张峒道抬眼,答应了一声,谈不上多么高兴,却也能看出对李平阳情绪的配合:“的确如此,我们只要能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可以发掘出更大的罪恶。这样寻根问底,总有一天能结果这些‘菜人’交易。”
李平阳借着月光看着对方的脸,有些如鲠在喉,半天只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嗯。”
沉默再一次发酵,最终在张峒道转身打算回到屋内的时候,忽然感觉手腕被人抓住了,就见到李平阳深吸一口气,默默看向夜空,好一会仿佛憋不住似的抓得更紧了一些:“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你还在生气吗?还要这样沉闷地过多久啊!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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