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路上的张之义接到母亲胡玉瑾威胁加诉苦的电话后,想和庄敬谈一谈,争取庄敬能同意借钱给张之薇,把这件事给解决掉。在没有莉莲事件之前,他和庄敬相处的模式是有事直接给庄敬下达指令,现在他想尊重庄敬的意见,也想听一听她的想法。虽然每一次谈话的过程都不愉快,但是他能感觉到每次谈话过后的庄敬是愉快的,就好像庄敬心里有郁气被谈话引导出来一样。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些庄敬心里那些郁气是哪里来的。
张之义对司机小时感叹:“工作上的事比家里的事简单多了。”
小时笑笑不说话。
张之义发现,指令有指令的相处方式,商量有商量的对话方式。下达指令后,庄敬会照做,但结果是一段时间的冷战;商量不仅费口舌,还时时刻刻考验他的智商、逆商和口才。
为了让庄敬愉快同意借钱给张之薇,张之义特意开了一瓶红酒,想着营造出一点儿浪漫氛围,以软化庄敬身上的铠甲。
庄敬听到他说“不就是两万块钱吗,咱们不为这点儿伤感情”,马上翻脸:“张之义先生,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你把谁放在第一位的问题。你妈重要,你妹妹重要,你外甥女重要,那你结婚干什么,生孩子干什么,你娶老婆生孩子是为了让妈你妹妹你外甥女欺负的?”
张之义喝下杯里的洒,又给自己倒上:“你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让我心里很难受。这些年不是过得很好吗?我妈和之薇,我作为儿子和哥哥,不应该照顾关心他们吗?”
庄敬也喝下杯里的酒,给自己倒上:“才说了这么一点儿,你心里就难受了,你知道我心里曾经多难受吗?”说着喝了酒,两手捧着酒杯说:“那还说不说?”
张之义给她倒上酒:“说,把你心里的难受都说出来,省得你给李云程说。”
庄敬乐了:“你还真说对了,你家里给的那些难受还真是都给李云程和晓佳说了,李云程比你更懂我心里的难受。”
也许是喝了几杯酒,也许是张之义没再为他妹妹辩白,庄敬心里有一个地方像书页一样打开了:“时间太长了,事情也太多,我就讲几件事情吧。蓁蓁高三那一年生日,为了哄孩子开心,我给蓁蓁买了一件天青色汉服,生日那天穿着回了一趟奶奶家,没想到容非看上了,闹着要,你让蓁蓁给她,蓁蓁刚穿了几个小时,正新鲜着,不肯给,你就板起脸训斥女儿不懂事。我带着蓁蓁回家,女儿哭了一路,问我爸爸为什么总是偏心容非。这还没完,第二天之薇带着容非来家里,说容非演出正需要一套汉服,到处都买不到,我把商店地址给她们,她们说来不及,你不耐烦,让我把衣服给容非,说不就一套衣服吗,你不懂,那不是一套衣服,而是父母对蓁蓁的爱护之心维护之意,我坚持不给,你到蓁蓁屋里去找,你知道为什么没有找到吗?因为我们在外面争执的时候,蓁蓁把衣服放到了来给她补习的李自勤的书包里。那是蓁蓁人生中第一次从容非手里保下自己的东西,非常开心,为这事还请李自勤和李自扬吃了麻辣烫,从那以后,我下决心,决不再让容非要走蓁蓁的一件东西。”
张之义有点儿懵,有点儿晕,他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庄敬接着说:“容非被你和你妈惯出了毛病,从小就特别喜欢抢蓁蓁的东西,新玩具要,新衣服要,甚至是蓁蓁正吃的东西也要。你总觉得容非是妹妹,蓁蓁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容非,忘记了蓁蓁只比你那宝贝外甥女大一岁,也是孩子。一个孩子的东西老被另一个孩子抢走,那是多大的心理伤害。后来我就坚持自己带孩子,周末宁肯带着去加班,也不再把蓁蓁往奶奶家送。暑假就把我父母叫过来,寒假就放到李云程家里。”说到这里不由得笑起来:“不管你开不开心,高不高兴,李云程在我和蓁蓁的生活中就是非常重要,是亲人一样的存在。这个亲人只会帮忙,从不添乱,在一起只有欢乐,没有一点儿烦恼,这样的亲人谁不喜欢。我爸妈都喜欢李云程一家人。”
张之义想起来,小学二年级后,蓁蓁就基本不再放到奶奶家里照顾,只是周末去吃一两次饭。爷爷每次从学校接了蓁蓁也不带回家,而是送到庄敬单位。
看张之义盯着酒杯不说话,庄敬问道:“还要说吗?”
张之义抬起头,看着脸色平静的庄敬,想起自己说过的和做过的让她让着妈妈、让着之薇的话和事,心里有点儿难受,为什么要让她让着所有人,就因为做了他老婆吗?那做他的老婆不就成了一件倒霉的事情吗?他迟疑着问:“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庄敬喝一口酒,换了一种平和的语气说:“开始的时候,我说过啊,我后来看明白了,在你心里,你妈和你妹妹比天还大,我说你听得进去吗?我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开开心心过日子不好吗?我用我的办法解决问题不让自己吃亏就好了。”
张之义感觉自己抓住了问题的的一个线索:“所以只要我问你家里的事情,你就糊弄我。妈的事是这样,之薇的事是这样,你和蓁蓁的事也是这样,连蓁蓁恋爱这么大的事,你也糊弄我,你就没有想过这是对我不负责任,对家庭不负责任,对婚姻不负责任,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负责任吗?”说着,张之义的心有点儿疼,眼圈也红了。
庄敬给他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示意他干一杯:“之义,结婚的第十五个年头时,这个婚姻在我心里就随时可以终止了。我只是舍不得我的蓁蓁做单亲家庭的孩子,我那么好的蓁蓁,为什么要为你们的错误买单?不就是要钱吗?不就是偏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让自己想开,我要让自己开心地活着。就像离婚了一样开心地活着。”
张之义拿起酒杯,又放下,心里又难受又心疼,眼睛酸涩:“我一直非常骄傲,觉得自己是个好儿子,是个好哥哥,好丈夫,好爸爸,好员工,好朋友,原来是一个这么失败的丈夫和爸爸。蓁蓁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怜悯,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我的女儿可怜我,可怜我这个爸爸做得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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